此刻,河谷已变成人间地狱。
对岸官兵还在不断往河里抛粮袋和药包。
不要命的那些人往河里跳下去,想捞药包和粮袋,箭矢立刻嗖嗖射来,河面飘起血色。
剩下的人只敢眼睁睁看着那些救命的物资被水流冲走。
木念盯着河中央那包散开的毒草,心彻底冷了。
这哪是救灾,分明是催命。
柳氏搂着丫丫瑟瑟发抖。
小柔把脸埋在她娘的衣襟里不敢抬头。
丫丫喝了灵泉水和服了药后,暂时安稳些,但小脸还是通红。
周老先生颤巍巍指着河心道:“那,那是断肠草啊!混在药材里会要人命的。”
周围几个听见的难民顿时炸了锅。
一个声音:“官府要我们死。”
另一个声音:“反正都是死,不如拼了。”
人群骚动起来,有人捡起石头往对岸扔,可惜根本扔不过去。
对岸官兵哈哈大笑,仿佛在看猴戏。
龙湖低声道:“不对。”
木念顺着龙湖的目光看去。
只见上游漂来几具尸体,看衣着也是难民,身上没有箭伤,反而满脸脓疱,死状凄惨。
紧接着更多尸体漂下来,有数十具之多。
周老先生倒抽一囗冷气道:“是疫病,上游也已经……”
话音未落,对岸军官就喊起来:
“看到没有,上游营地全死绝了,你们要是老实呆着,还能多活几日,谁敢乱动,立刻射杀。”
恐慌彻底爆发。
人们像无头苍蝇般乱撞,哭喊震天。
木念一把拉住要往人堆里跑的柳氏道:“别过去,挤在一起死得更快。”
她快速扫视四周,目光定在西边一处崖壁,出声:“那儿有凹洞,能躲一躲。”
赵青开路,龙湖断后,几人拼命往崖壁挤。
途中不断有人想跟他们走,都被赵青拦开。
凹洞不大,但足够几人容身,还能避开人群。
木念把灵泉水分给家人。
轮到龙湖时,他摇头:“留着给孩子。”
木念不由分说塞到龙湖的手里道:“你要是倒了,我们更没指望。”
龙湖看了木念一眼,接过水囊时,指尖触到木念的手指,两人都顿了一下。
崖外惨叫声不绝于耳。
一阵马蹄声近了,有十几骑冲进河谷。
这些骑士蒙面持刀,见人就砍,专门往人堆里冲杀。
对岸官兵也不管,冷眼旁观。
“是土匪。”有人尖叫。
难民四散奔逃,互相踩踏,死伤无数。
木念出声:“不对,土匪怎么能穿过官兵封锁的?”
龙湖眼神骤冷道:“是灭口的。”
果然那些“土匪”刀法精准,专挑青壮年下手,明显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眼看那些所谓的土匪就要杀到崖边,木念急声道:“赵青护住我娘她们。”
木念抓起药篓倒出所有药材,快速配比揉碎。龙湖立即明白她的意图,取出火折子。
“待会我喊扔,你就点火。”木念边说边把药粉裹在布团里,眼睛紧盯着冲来的骑兵。
最近的一骑兵只有十丈远了,马刀上血珠飞溅。
“就是现在。”木念大叫。
龙湖点燃布团,木念用尽全力扔出去。药团在半空炸开,刺鼻黄烟弥漫,那匹马惊得人立而起,把假土匪甩下马背。
赵青趁机冲出去结果了那人,抢回长刀。
另外几个假土匪见状围过来。
木念又点起几个药团四处乱扔,烟雾笼罩崖壁,呛得人睁不开眼。
对岸响起号角。
假土匪们闻声立即撤退,毫不恋战。
烟雾散尽,河谷里尸横遍野。
活着的也多半带伤,哀嚎遍野。
木念瘫坐在地,手心全是汗。
龙湖给木念递来水囊道:“你怎么会配火药?”
“我是药师,不是火药师傅。”木念边说边喘气,“就是些刺鼻药材,吓马用的。”
龙湖深深看木念一眼,没再问。
天色渐晚,河谷里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压抑的哭泣声。
周老先生帮几个伤者包扎伤口后过来,脸色沉重道:“死的人太多,若不处理尸体,只怕疫情会更重。”
可谁还敢去动那些尸体?
木念望向对岸。
官兵们点起火把,居然烤起肉来,肉香随风飘过河,引得饿极的难民们更加绝望。
就在此时,对岸响起一阵喧哗。
几个官兵带着一个文官打扮的人来到河边。
那文官高声喊:“太守听闻此地惨状,特派本官前来安抚,即刻起发放赈灾粮和药。”
难民们将信将疑。只见那文官真的指挥人搬来几袋粮食,还是扔在河心。
“大人恩典,快去取啊!”文官喊道。
饿极了的人们忍不住往河里扑,这次对岸没有放箭。
几十人跳进河里,拼命游向粮袋。
最先够到的人迫不及待扯开袋子,惨叫声忽起。那几个碰到粮袋的人浑身抽搐,口吐白沫倒下,很快沉入水中。
“袋上有毒。”有人嘶喊。
对岸传来哄堂大笑。那文官撕掉伪装,竟是早先那个军官。
“蠢货,这么容易上当。”军官大笑道,“继续扔,看他们能死多少。”
更多的毒粮袋被抛进河里。
木念气得发抖,这些畜生。
她没注意到龙湖对赵青做了个手势。赵青悄悄退到暗处,解下背上长弓。
就在军官得意大笑时,一支箭悄无声息掠过河面,嗖地射穿他发髻,军官吓得跌下马来,对岸一阵大乱。
“谁放的箭?”木念吃惊道。
龙湖面无表情,出声:“流矢吧!”
木念不信,但没追问。
她看见河里漂浮的尸体,出声:
“周老先生,您刚说尸体不处理会加重疫情。那如果…把尸体集中火烧呢?”
周老先生皱眉道:“理论上是可行,但谁去搬尸体?那可是最容易染病的。”
木念沉默片刻,站起来。
她走到崖边,对着下面的人群高声喊:“乡亲们,想活命的听我说。”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所有目光聚在木念的身上。
木念声音清亮:
“我知道大家怕染病,但要是放任尸体不管,我们所有人都得死。
我有预防的药方,愿意帮忙的,我来配药,咱们一起把尸体烧了,才能有一线生机。”
有人骂木念傻,有人说她骗人。但渐渐有几个汉子站出来。
一个声音:“横竖都是死,拼一把。”
另一个声音:“姑娘,我跟你干。”
木念立即动手配药。她悄悄掺入灵泉水,分给愿意帮忙的人。
龙湖站出来道:“算我一个。”
赵青立刻跟上,出声:“我也去。”
木念急了,出声:“你腿伤还没好,别添乱。”
龙湖已拿起树枝做拐杖道:“腿残了,手没残。”
几十个胆大的开始搬运尸体。
对岸官兵发现后,居然也不阻拦,反而看戏般指指点点。
尸体堆成小山,浇上仅存的火油。点火前,木念让大家默默站了一会儿。
“尘归尘,土归土。安心去吧!”她轻声道。
火光冲天而起,映亮每一张麻木的脸。
忽然对岸响起一阵嘈杂。
几个官兵押着个囚犯来到河边。
那囚犯浑身是血,却依然挺直脊背。
军官大喊:“看到没有,这就是试图向上头报信的下场,永宁侯府的走狗,活该喂狗。”
木念瞳孔一缩。那是侯府的老管家,他不是回老家了吗?怎么…
老管家抬头,他的目光找到木念后,微微摇头,然后挣脱束缚,一头撞向旁边军官。
箭矢将他射成刺猬。老人口喷鲜血,朝着木念的方向做了个口型。
快逃。
木念死死攥紧拳,龙湖不动声色地站到她身前挡住。
对岸乱成一团。
木念低声对龙湖说:“我们必须连夜离开。”
龙湖点头:“上游一定有官兵防守薄弱处。”
木念问:“你怎么知道?”
龙湖出声:
“他们故意让尸体从上游漂下,就是为吓唬我们不敢往那边走。实则虚之,虚则实之。”
计划既定,木念悄悄召集愿意跟他们走的人。最后只有周老先生和另外三家跟上来。
“其他人不信能逃出去。”周老先生叹气。
子夜时分,一行人借着夜色往上游摸去。
赵青打头阵,龙湖断后。
果然越往上游走,官兵越少。只是尸体越多,几乎堵塞河道。
前方传来水声轰鸣。一道断崖挡住去路,河水在此形成瀑布。
“没路了。”有人绝望道。
对岸忽然亮起火把,那个军官竟带人等在那里。
“早知道你们会往这边逃。”军官大笑,“永宁侯府的大小姐,还以为扮成村姑就认不出你了?”
木念心一沉。原来她们早被盯上了。
军官搭箭瞄准木念,大叫:“侯爷有令,格杀勿论。”
箭矢离弦的刹那,龙湖扑倒木念。两人一起坠下瀑布。
“姐姐。”小柔的哭喊声渐渐远去。
冰冷河水淹没头顶的瞬间,木念感觉有人紧紧抱住她,用身体护住她头脸。
无数礁石擦身而过。最后一下重重撞击,她彻底失去意识。
模糊中,有人在木念耳边低语:“坚持住…念儿…”
那声音不再伪装,清冷如玉,陌生又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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