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从无边的黑暗与混沌中挣扎着上浮,如同溺水者终于冲破水面。首先恢复的,是那无处不在的、仿佛要将灵魂都碾碎的剧痛。道基崩裂,灵魂受创,强行引爆混沌本源带来的反噬几乎摧毁了罗魇存在的根基。他那新生的混沌道种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光芒黯淡到近乎熄灭,只能凭借最本能的求生欲,如同即将燃尽的烛火般微弱地闪烁。
然而,与这濒死状态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此刻所处的环境。
他依旧在那平台之上,但周围已非祥和宁静的圣树净土。天空那乳白色的温和光辉变得紊乱而刺眼,如同接触不良的灯管般疯狂闪烁。淡金色的雾气剧烈翻腾,卷起能量风暴,撕扯着平台上的一切。脚下那翡翠般的巨大叶片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变得枯黄、皲裂!远处,那些由水晶构成的森林大片大片地倾倒、崩解,发出连绵不绝的、令人心悸的碎裂声!
整个“源初之境”,这片依托于圣树“尤克特拉希尔”子体存在的隐匿空间,正在因为圣树意志核心遭受的混沌冲击而……崩解!
“稳住圣树!”
“阻止他!是他亵渎了圣树!”
“大祭司!”
光之民们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与混乱。一些强大的长老在竭力催动自身力量,试图将璀璨的秩序之光注入那棵不断明灭闪烁的光之巨树虚影,想要稳定这方天地。而更多的光之民,则将充满了恐惧、愤怒与绝望的目光,投向了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瘫倒在平台中央、气息奄奄的罗魇。
几名激进的年轻光之民,更是双目赤金,不顾一切地凝聚出炽热的光矛,朝着罗魇狠狠投掷而来!他们要彻底毁灭这个带来灾厄的混沌变量!
面对这致命的攻击,罗魇甚至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几乎耗尽。但他那混沌之眸的深处,却燃烧着一簇冰冷而桀骜的火焰。
想杀我?就算死,也要崩碎你们满口牙!
他残存的意志沟通着那濒临破碎的混沌道种,准备引爆最后一丝本源,进行最残酷的反扑!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异变发生了!
那棵光之巨树的虚影,在吸收了部分光之民长老输送的秩序能量,又承受了罗魇混沌意志冲击的残余波动后,其核心处,那点代表着真正“源初之火”的微光,仿佛被某种矛盾的力量刺激到了极致,猛地爆散开来!
并非毁灭性的爆炸,而是一种……释放!
无数细微的、纯净的、蕴含着最原始生命活力与自由意志光点的火星,如同逆流的星河,从那崩溃的圣树虚影中喷涌而出,瞬间席卷了整个平台!
这些火星,似乎对光之民的力量有着某种本能的排斥与净化作用!它们轻易地湮灭了那些射向罗魇的光矛,甚至让那些试图稳定圣树的长老们如遭雷击,力量运转瞬间紊乱!
“不!源初之火的烙印……怎么会……”
大祭司发出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之声,她试图用权杖引导这些火星,却发现这些原本应该被圣树掌控的本源力量,此刻竟完全脱离了控制,仿佛拥有了自己的意志!
而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些爆散开的源初火星,其中大部分并未消散,反而如同受到了某种吸引般,朝着平台上唯一一个非秩序、且与它们有过短暂“共鸣”的存在——罗魇,蜂拥而去!
“咻咻咻——!”
无数纯净的火星,如同飞蛾扑火,无视了罗魇体表那微弱的混沌曦灭道火,径直没入了他残破的身躯,融入了他那布满裂痕的混沌道种之中!
“呃啊——!”
一股截然不同于圣树秩序能量的、充满了勃勃生机与无限可能的温暖力量,如同甘霖般滋润着他干涸欲裂的道基与灵魂!这股力量并非强行修复,而是以一种“唤醒”与“滋养”的方式,激发着他自身混沌本源那顽强的生命力!
他那即将熄灭的混沌道种,在这股纯净生命本源的注入下,竟然稳住了崩溃的趋势,表面的裂痕虽然依旧狰狞,但光芒却不再继续黯淡,反而如同被注入了强心剂般,重新开始了极其缓慢、却坚定无比的……自我修复!
不仅如此,这些源初火星中,似乎还蕴含着一些破碎的、关于那被囚禁的源初母树的坐标信息,以及一种对“圣耀庭”秩序锁链的深刻憎恶与反抗意志!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出乎意料!
光之民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颠覆认知的一幕——他们视若神圣的、支撑净土的圣树子体正在崩溃,而象征着源初根本的火星,却主动投入了那个混沌亵渎者的怀抱!
“不!这不可能!”大祭司脸色煞白,权杖都在颤抖,“圣树的控制……失效了……源初之火……选择了……他?!”
而罗魇,在吸收了这部分源初火星后,虽然距离恢复实力还差得远,但至少暂时摆脱了立刻陨落的危机。他挣扎着,用刚刚恢复的一丝力量,强行支撑起残破的身躯,混沌之眸冰冷地扫过一片混乱的光之民和那不断崩塌的圣树虚影。
此地不宜久留!这片空间即将彻底毁灭,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他的目光,猛地投向那正在崩溃的圣树虚影核心。那里,因为源初之火的爆散和子体意志的溃散,原本稳固的空间结构,出现了一个极其不稳定、却隐约能感知到外界宇宙波动的……裂隙!
那是通往主宇宙的出口!虽然极度危险,但也是唯一的生路!
“拦住他!不能让他带走源初的火种!”大祭司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发出了尖利的命令,她手中的权杖爆发出最后的、不惜代价的秩序之光,化作一道巨大的光之牢笼,罩向罗魇!
同时,整个平台的崩解速度再次加快,空间碎片如同玻璃般剥落,露出后面狂暴的虚无乱流!
前有拦截,后有空间崩塌!
罗魇眼中厉色一闪,将体内刚刚得到的源初火星能量与混沌道种残存的力量强行融合,不顾道基再次受损的风险,全部灌注于灵魂深处的星桥印记!
这一次,他有了相对明确的坐标——那些源初火星中蕴含的、关于母树所在星域的模糊信息!他要进行一次极其冒险的、目标明确的定向跳跃!
“万界星桥……以源初为引……以混沌为舟……开!”
一道远比在“遗忘坟场”时更加凝练、却依旧显得扭曲不稳的星辉光柱,猛地从他体内爆发,强行冲破了那尚未完全成型的秩序牢笼,精准地刺入了圣树虚影核心那道空间裂隙!
星辉桥梁,在毁灭的背景中,艰难地开始构筑!
“休想!”大祭司目眦欲裂,竟燃烧起自身的本源,化作一道纯粹的光之箭矢,带着决绝的净化意志,射向罗魇的后心!
罗魇猛地回头,看着那袭来的致命攻击,又看了看脚下不断崩塌的平台和那些惊慌失措的光之民,混沌之眸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
他没有选择硬接,也没有完全躲开。
在光之箭矢即将临体的刹那,他猛地侧身,任由那蕴含着强烈净化之力的箭矢,擦着他的肋部而过,带走了一大片血肉与鳞甲,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萦绕着秩序侵蚀之力的恐怖伤口!
剧痛让他几乎晕厥,但他也借着这股冲击力,速度再增三分,猛地投入了那刚刚构筑完成、却已开始剧烈震荡的星辉桥梁之中!
在他身影彻底消失的前一瞬,他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那片正在走向终焉的“净土”,以及那位因燃烧本源而气息萎靡、眼神中充满了不甘与怨恨的大祭司。
“这份‘馈赠’……我记下了……”
冰冷的声音随着空间的闭合而消散。
下一刻,星辉桥梁彻底崩溃,连同那道空间裂隙一起,消失无踪。
平台上,只留下彻底崩溃的圣树虚影,不断崩塌的空间,以及光之民们绝望的呼喊。
大祭司瘫倒在地,望着罗魇消失的方向,嘴角溢出一缕金色的能量液,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
“混沌……变量……”
“你带走了……最后的火种……”
“也惊醒了……真正的……噩梦……”
“圣耀庭……不会放过你的……我们……也一样……”
而在那穿梭于维度夹缝的、极不稳定的星桥之中,罗魇强忍着身躯与灵魂的双重剧痛,感受着肋部那不断被秩序之力侵蚀的伤口,以及灵魂中那新获得的、关于源初母树坐标的模糊信息。
他的混沌道种在源初火星的滋养下缓慢修复,但前路,依旧是一片未知的迷雾。
这一次,他又将去往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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