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凡拿着那本失而复得、此刻却感觉格外沉重的《吞天魔功》残卷,心神恍惚地朝着老乞丐所指的方向走去。老乞丐那番石破天惊的言论,依旧在他脑海中激烈碰撞,颠覆着他固有的认知,让他一时间难以分辨真假对错。他需要时间,需要空间,去消化这突如其来的信息。
看着阿凡有些踉跄远去的背影,老乞丐脸上那副玩世不恭与故作的高深渐渐敛去。他缓缓坐回那片焦土凹陷处,浑浊的老眼失去了焦点,仿佛穿透了时空,望向了那早已湮灭在历史长河中的辉煌过往。
“光辉的时刻啊……”一声悠长而充满无尽怅惘的叹息,从他干裂的嘴唇中溢出,消散在坑底微凉的空气中。
他确实向往,无比地向往那个时代。那是一个属于他这一脉的黄金岁月!开山老祖惊才绝艳,以无上智慧开创出一条条通天大道,《九劫化婴法》、《嗜灵篇》、《嗜仙决》,尤其是那立意吞并天道、重定秩序的《吞天道经》!哪一部不是震古烁今,引得万界来朝,诸圣侧目?那时的门人,行走在外,何人不敬?何人不畏?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何等的煌煌大派!
他方才对阿凡道出的那几部经典之名,并非虚言。那是刻在每一个真正核心传人灵魂深处的荣耀与骄傲。
然而,这荣耀的背后,是刻骨铭心的痛。
老乞丐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苦涩。他告诉阿凡的,是历史的一面,是那被掩盖的辉煌。但他没有告诉阿凡的是,即便是鼎盛时期,这些无上经典也并非人人可修,玄奥无比。而更重要的是——自那场浩劫之后,门内流传下来的,早已是十不存一、残破不堪的版本了!
他的思绪飘回了那记载于古老玉简、口口相传的惨烈末日。
老祖深入混沌海,寻求超脱,一去不返,杳无音讯。失去了这定海神针,那些早已觊觎良久、恐惧变革的各方势力,终于撕下了伪善的面具,露出了狰狞的獠牙!他们打着“除魔卫道”的旗号,联合起来,发动了席卷诸天的战争!
那是怎样的一场浩劫啊……烽火连天,血染星域。护宗大阵被层层攻破,忠诚的门人弟子浴血奋战,却难敌那漫山遍野、如潮水般涌来的“正道”联军。
抢!
这是那场战争中,那些自诩正道者做得最多的事情!
藏经阁被攻破,无数记载着无上妙法的玉简、金书被哄抢一空!炼丹房、炼器室、宝库……所有蕴含价值的东西,都被洗劫得干干净净!他们不仅杀人,更要夺走这一脉的根基与传承!
反抗者被无情镇杀,来不及带走的核心典籍或被毁坏,或沦为他派秘藏。最终留下的,只有一些散落在废墟角落、或因级别不够未被重视、或是早已残缺不全的边角料,如同被飓风扫荡后残留的余烬。
后世子孙,如他这般,只能凭借着这些支离破碎的传承,凭借着先辈口耳相传的只言片语,以及那融入血脉的不屈与骄傲,勉强支撑着“魔门”这块早已被泼满污水的招牌。他们像是在一片文明的废墟上,试图捡拾起先祖荣光的碎片,何其艰难,何其悲凉!
“后世子孙不孝……无力光复门庭,只能……无奈撑起始祖留下的这点脸面罢了……”老乞丐喃喃自语,声音低沉沙哑,充满了无力与沧桑。那双看透世情的眼中,此刻竟隐隐有泪光闪动,但那泪光瞬间便被一股深藏的倔强与不甘所取代。
即便只剩残经,即便被污为魔道,即便如同阴沟里的老鼠般东躲西藏,这一脉,也从未真正断绝!只要还有一人记得那段历史,只要还有一人修炼着源自老祖的法门,这火焰,就未曾彻底熄灭!
他抬头,望向阿凡离去的方向,目光变得复杂起来。这个意外闯入的小子,身怀《吞天魔功》残篇,虽然练得歪七扭八,却似乎有着非同一般的悟性。或许……他真的是一个变数?
老乞丐收起纷乱的思绪,重新蜷缩起来,将破旧的衣衫裹紧,仿佛这样能汲取一丝早已消散的温暖。巨坑底部,再次恢复了寂静,只有风声呜咽,如同在为那段逝去的辉煌,奏响着一曲无尽的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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