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宥宁没有想到范孖夫妇如此大善，可能也正是这份善心，才让他们带着一波又一波孤儿在战乱荒年间熬到了现在。
山县的善堂其实并不大，每个房间砌着大通铺，差不多睡了十个人，还都是大孩子带着小不点。
将近四五十人的大院里，每天都是欢声笑语的，年纪大的更是做着力所能及之事。
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可就是范孖夫妇心性太好，这些孩子的秉性才会如此之正。
与辞站在一旁，见自家郡主看着院子里的孩子们做游戏，一脸认真，方才察觉，这位如今也不过十三岁的年纪。
“郡主，要不要...”
徐宥宁连忙抬手制止与辞未说完的话，“别，我可不喜欢带小孩，万一哭了，我哄都哄不住。”
闻言，与辞眉眼都笑弯起来，差点忘记了，自来到郡主身边，她好像就不喜欢跟村里的孩子一起玩。
反倒更愿意跟一些动物亲近。
傍晚时分，无双终于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你说他们将山庄后面整座山都挖空了？”徐宥宁不可置信的惊呼。
要知道这可是没高科技的古代，开山就需要人力一点一点的挖掘，就这样，竟然还一点动静都没有闹出来，看来确实所图不小。
无双皱眉点头，“我们分头跟了许久，那些人很警惕，而山里面藏得基本都是高产粮种，现在十一还在那里盯着。”
“要收集这么多粮种，肯定会留下痕迹，我们去见见此地的宁堂大掌柜。”
“是。”
三人晚上趁着夜色到了山县的宁堂后院。
本打算提灯去休息的小二被突如其来的人影给吓了一趔趄。
徐宥宁摘下帷帽，对着地上的人友好一笑，“入夜来扰，麻烦帮我叫一下你们大掌柜。”
小二硬着头皮，哆哆嗦嗦的开口问道，“你们是谁？我们这可是宁堂。”
与辞直接掏出令牌亮在火光之下。
与此同时，在厢房与账房对账的山县宁堂大掌柜也闻声找了过来。
恰巧见到了与辞手里那明晃晃的令牌，独一枚的‘宁’牌。
那这位小姑娘不就是，“陈元见过郡主。”
徐宥宁笑然，“陈大掌柜不必多礼，路过此地，特来叨扰一番，可否详谈？”
“当然可以，郡主这边请。”
始终坐在地上的小二见人离开，不由得抹了抹额头不存在的冷汗，差点以为聊斋志异照进现实了，早知道白天就不听账房先生的侃侃而谈了。
“难道郡主遇到那一拨人了？”陈元讶异。
随后叹气，“不止山县，费城之下的另外两个县的大掌柜都有传信过来，近一个月粮食陆续收获季节，暗中一直有另一拨人以比宁堂高的价格在四处购买粮种，数量庞大可疑。”
“可有上报？”徐宥宁手里把玩着暖玉，心里则是百转千回。
陈元点头，“早前就告知城主了，可那些人都是一个村一个村的去，神出鬼没，找的村庄又远，等得到消息都过去许久了。”
“用万金国的银钱，高价收购粮种，这背后肯定有大金主，就不知道这位是谁了？”徐宥宁心里有了计较，但是也不想打草惊蛇。
不过，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么多粮种通过边境，运到敌国。
而且，不止费城这边，可能其他城池此时也在上演这一出。
“郡主知道他们的据点，是否通知城主派人去插手？”
徐宥宁摇头，“你差人秘密去告诉费城城主，先找人盯着，等待时机，不能放过一只漏网之鱼。”
“本郡主也想知道，是哪些人忘记国仇家恨，能不计前嫌去叛国。”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从她的牙齿缝里挤出来。
“是，郡主，不知您是否要住到宁堂来，我这就安排人去收拾厢房！”
“不必了，善堂挺好的。”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她才不想每天被人恭恭敬敬的行礼。
但在这个时代，必须如此，她也不能做那个异类，喊着什么人人平等的口号。
悄无声息的回到善堂后，徐宥宁想了想还是写了一封信，交给无双，让她安排人送去边境，交给徐宥余。
既然他们说是安排好了，那军营那边肯定就不干净了。
在善堂又待了四天后，山庄那边的人大抵也打听清楚了。
基本每天都会有人乔装打扮，到处收购粮种。
可多可少，只要质量好，就会收下。
远在都城的万墨，在看到小黑传递回来的消息时，也收到了各地城主秘密递上来的折子。
关于这一点，万辛帝并没有直接在朝堂之上拿出来商讨，而是私下交给了万墨，让其先去查探。
等徐宥宁收到都城快马加鞭的来信后，也终于打算第二天继续向着边境出发。
这边万墨的人来接手，会确保万无一失后，才会一网打尽。
不过临走前，她还是留下一封手信给接管的人，让其给叶子姐姐一个解释的机会，如若最后实在无法，也请保她全尸。
当然，这也是叶子最后偷偷来找她时说的，虽然只是想要一个收尸的机会。
但是她想，如果真的见到身首异处的姐姐，怕是会成为叶子终身的阴影吧！
而对于友好相处了几天的善堂，徐宥宁也送了他们一份大礼，只要年满八岁，皆可从她留下的启蒙金里面支取银钱，去学堂启蒙。
也算是不枉相遇的一场缘分。
范孖和范婶还有那些孩子们，最后几乎都是红着眼，看着他们的马车渐行渐远。
这几天，徐宥宁一行人全部包揽了他们的衣食，给大大小小的孩子们做新衣服，然后杀猪买牛，热闹的如同过年一般。
叶子和小花也牵着手，站在最前面，心里满是对恩人的感激和祝福。
好在行程虽然耽误了几天，但接下来一直到边境都还算是顺利。
途中经历过了几个县城落脚，她也并没有去宁堂查看，单单是往人群中一走，或者酒楼坐坐，很快就能知道这里的大掌柜是否作为。
水清则无鱼的道理她懂，只要不出格，她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去。
很快，一行三辆马车就行驶到了离边境军营最近的一个城，这里也是万金国唯一一个没有管理县的城池，守城。
不同于其他城池的热闹景象，这里显然要冷清很多，虽然百姓穿着朴实，但脸上的那份毅性，是其他地方都看不见的。
这里是曾经第一处被攻破的城池，也是最后被收回来的城池。
虽然经过后来水泥青砖修复，不见曾经的满目疮痍，但那发生过的种种依然被这里的人们给牢牢深记着。
所以这里也是最不能容忍叛徒敌军的地方。
否则怎有颜面去见那些死去父母亲儿。
徐宥宁步行到那巨大的石碑前，看着被刻写在最上面属于徐家三代将军战死的名字，心里满是凄然。
而下面密密麻麻的名字也都是曾经拼死守在这里的战士。
收回守城的第一时间，万辛帝就下令修建了这一座万人碑，以纪念死去的英雄。
也让后来见过这座英雄碑的人们，能谨记曾经发生过的战事，不忘初心。
对着石碑深深鞠了一躬，徐宥宁才又回到马车上，驶进了城里。
徐宥余现如今已经升为了副将，他的妻族乃是当地最大的茶商肖氏一族。
而肖知梦正是如今的当家人。
她的父兄都曾为守城出生入死过，现如今名字还刻在英雄碑之上。
最后徒留她接管产业的时候，也就不想离开了，至少活在这里，还能感受到曾经家人带来的温暖。
马车刚到肖府门口，就见里面匆匆忙忙跑出来一个小丫头。
看到徐宥宁的瞬间，就扑了过来。
“姑姑，你终于来了，我可想可想你了..”
来人正是徐宥余和肖知梦的幼女，肖楚楚，去年有跟着一起回徐家村省亲。
两人的长子徐连重如今在正学堂念书。
徐宥宁见此，也是笑弯了嘴角，“姑姑也想我们楚楚了，一年不见，又长高了。”
肖楚楚得意的眉毛上挑，“那是，我有乖乖听姑姑的话，改变挑食的坏习惯了。”
对于徐宥宁这个姑姑，她可太喜欢了，不仅能和动物交流，还能让它们从山里摘来好甜的野果吃。
这时跟在后面缓步出来的肖知梦无奈摇头，“这丫头，从你来信起，就一直盼着，这不刚得知你到了的消息，就迫不及待跑来了。”
“楚楚这是喜欢我呢，大嫂可是羡慕了？”徐宥宁调笑道。
“怕不是你大哥才羡慕！”
肖知梦话音落下，两人相视一眼，齐齐笑出声来。
那也确实，徐宥余可是妥妥的女儿奴。
平时跟手下的兵说话都是瓮声瓮气的，一到肖楚楚这，立马音转了十八个度，就怕一个不小心，吓到了宝贝闺女。
“娘亲和姑姑笑，楚楚也要笑，哈哈哈哈...”肖楚楚觉得自己不能被排除在外，于是也跟着大笑起来。
见此，徐宥宁和肖知梦笑的更加开怀了。
这个小丫头，可太逗了！
徐宥宁一连在肖府休息了两天，才得知去边防巡守的徐宥余还要将近六七天才会换防回来。
当然，她也摸清楚了，现在守城里的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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