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红的能量如同实质的火焰,在王彦周身燃烧、扭曲着空气。他站在一片狼藉的珊瑚礁上,脚下是奇玛伊拉被撕扯得不成形状的残骸,赛古梅戈尔则被哥莫拉践踏成一滩冒着绿泡的毒液泥沼。马格马星人戈尔早已不知所踪,只在原地留下一只被踩碎的通讯器和一滩蓝色的血迹。
战斗结束了,以一种极其残酷、碾压般的方式。
但王彦没有动。赤红的双眼空洞地望着前方翻涌的海浪,胸膛剧烈起伏,粗重的喘息如同破旧的风箱。猩红暴走的力量正在如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席卷全身的、仿佛每一个细胞都被榨干的剧烈疲惫,以及……一种更深沉的、灵魂被撕裂后的虚无感。
格斗仪传来沉重的反馈。贝蒙斯坦和哥莫拉趴伏在意识链接的另一端,它们的力量在刚才不计后果的爆发中被过度透支,身体内部留下了暗伤,精神更是疲惫不堪,传递来的情绪混杂着痛苦、茫然,以及一丝对王彦此刻状态的恐惧。它们还记得那强行灌入体内、驱使它们疯狂破坏的暴戾能量。
而最让王彦心脏骤停的,是艾雷王那边传来的、几乎微不可察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生命波动。
“艾…雷王……”他嘶哑地开口,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他试图将意识深入格斗仪,去探查艾雷王的具体情况,但那猩红暴走的后遗症让他的精神力也变得极其不稳定,如同破碎的镜片,难以聚焦。只能模糊地感觉到,艾雷王的核心光芒黯淡到了极点,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熄灭。
一股冰冷的、比奇玛伊拉的精神控制更令人绝望的寒意,瞬间贯穿了他的四肢百骸。他失去了深蓝觉醒的冷静,也差点在暴走中失去自我,而现在,他可能真的要失去一位重要的伙伴了。
“王彦……”澜小心翼翼地靠近,他的盖多斯也受了些轻伤,但比起王彦这边的情况好上太多。他看着王彦那失魂落魄、眼中赤红虽褪却布满血丝与痛苦的样子,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亲眼目睹了艾雷王那奋不顾身的牺牲,也见证了随后那场令人胆寒的猩红风暴。
“它……为了我……”王彦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他抬起手,看着自己依旧残留着一丝猩红纹路的手掌,仿佛上面沾满了艾雷王的鲜血。
“这不是你的错,是那个马格马星人……”澜试图劝解。
“不!是我的弱小!是我的无能!”王彦猛地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自责与愤怒,“如果我够强!如果我能在深蓝形态下就击败它们!艾雷王就不用……就不用……”他说不下去了,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珊瑚礁上,坚硬的珊瑚应声碎裂,他的手背也瞬间皮开肉绽,鲜血直流,但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因为心里的痛楚远超于此。
澜沉默地看着他。他知道,此刻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他弯腰捡起地上几块在战斗中崩落、闪烁着柔和蓝光的潮汐晶石,递给王彦:“这个……或许能有点用。潮汐晶石蕴含着纯净的生命能量,也许能帮助它稳定伤势。”
王彦看着那几块晶石,眼中终于恢复了一丝神采,他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一把抓过,立刻尝试通过格斗仪将其中蕴含的能量引导向艾雷王。微弱的蓝色光点融入艾雷王黯淡的身躯,那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似乎稍微稳定了一点点,但也仅仅是一点点,如同在无尽的黑暗中,勉强维持着一颗微弱的星辰。
“有用……但不够……远远不够……”王彦喃喃道,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又迅速被现实的沉重压下。他需要更多、更强大的能量源,或者……更有效的治疗手段。
就在这时,远处的海面上传来了悠长而古老的号角声。几艘由巨大贝壳和发光木材制成的、造型古朴的船只,正乘风破浪而来。船头上站着一些与澜类似、但装饰更加古老、气息也更沉稳的蓝皮肤原住民。为首的一位老者,手持镶嵌着巨大珍珠的法杖,目光锐利地看向这边。
“是‘燧石部落’的长老们……”澜低声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敬畏,“他们是蔚蓝深渊最古老、也是最强大的守护者部落之一。看来刚才的战斗动静太大了,把他们引来了。”
贝壳船靠近,那位持杖长老——被称为“智者”墨托——目光扫过战场残留的惨状,尤其是在奇玛伊拉和赛古梅戈尔的残骸上停留片刻,最后落在了状态明显不对的王彦和他手中紧握的格斗仪上。
“外来者,还有澜,”墨托的声音苍老而充满威严,“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如此狂暴而黑暗的能量残余,以及……深重的悲伤。”
澜上前一步,恭敬地行礼,然后将马格马星人袭击、艾雷王牺牲、王彦暴走的事情简要说了一遍。
墨托听完,深邃的目光再次投向王彦,这次带上了一丝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被愤怒与悲伤吞噬,引动了毁灭之力……年轻人,你行走在危险的边缘。这股力量会烧尽你的敌人,最终也会烧尽你自己,以及你珍视的一切。”
王彦抬起头,迎着墨托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只有一片死寂的灰败与执拗:“我知道……但我需要力量。我需要救我的伙伴!长老,您知道哪里能找到救它的方法吗?或者更强大的能量源?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墨托沉默了片刻,缓缓道:“强大的能量源……蔚蓝深渊确实存在。传说中‘海神遗产’的核心,或许拥有你所需的生命力。但那里极度危险,被古老的守护机制和更多、更强大的觊觎者包围。而以你现在的状态……”他摇了摇头,“你无法驾驭那份力量,只会被其吞噬,或者引来更大的灾祸。”
他顿了顿,法杖上的珍珠散发出柔和的光芒,笼罩住王彦和他的格斗仪。“至于你的伙伴……它的牺牲精神令人动容。我无法保证能救活它,但我燧石部落传承的‘潮汐祭坛’,汇聚了千年海洋生命精华,或许能暂时维系它的存在,为它争取一线生机。”
王彦眼中瞬间爆发出强烈的光芒,他几乎是踉跄着上前一步:“请长老帮我!无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条件?”墨托看着王彦那为了伙伴不顾一切的眼神,仿佛看到了很久以前的某些身影,他轻轻叹了口气,“先随我们回部落吧。你需要冷静下来,年轻人。治愈你的伙伴,首先要平复你那颗濒临破碎的心。否则,即使拥有再强的力量,你也只会再次失去。”
燧石部落的船只调转方向,示意他们跟上。澜拍了拍王彦的肩膀,低声道:“燧石部落是信得过的,他们是真正的守护者。先去他们那里,让艾雷王稳定下来再说。”
王彦看着手中格斗仪里艾雷王那微弱的光芒,又看了看自己伤痕累累、力量透支的双手,最终艰难地点了点头。暴走带来了短暂的力量,却也让他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并让他意识到了自己内心的脆弱。前往燧石部落,或许是他目前唯一的选择,也是艾雷王唯一的希望。
他收起贝蒙斯坦和哥莫拉,跟着澜登上了燧石部落的船只。船只朝着远海一座巨大的、如同燃烧的火焰般形状的珊瑚岛驶去。那里,将是王彦下一个停靠点,也是他能否从暴走的阴影中走出,真正理解和掌控自身力量的关键。
猩红的风暴暂时停歇,但深埋的伤痛与即将到来的更大挑战,预示着蔚蓝深渊的漩涡,远未平息。而关于“海神遗产”的争夺,才刚刚拉开血腥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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