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柔被强行带回椅子上,两名衙役牢牢按着她的肩膀。她不再挣扎,只是低着头,散乱的头发遮住了脸庞,身体微微颤抖,偶尔发出一两声压抑的、令人心悸的冷笑。
厅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急转直下的剧情和李玉柔判若两人的状态惊呆了。
大公子李茂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喃喃道:“玉柔……怎么会是你……你为何要……”
二夫人柳氏则用手帕捂着嘴,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似是惊讶,又似有一丝隐秘的快意?
管家李福依旧低垂着眼,看不清表情,只是那躬着的背,似乎更僵硬了些。
冷月目光如炬,紧盯着李玉柔:“李玉柔,事已至此,还不从实招来!你为何要弑杀亲生父亲?!”
“亲生父亲?”李玉柔猛地抬起头,散乱发丝后的眼睛布满血丝,充满了疯狂的恨意,“他也配做父亲?!”
她的声音嘶哑尖锐,充满了积怨已久的怨毒。
“我娘!我娘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发妻!”李玉柔几乎是嘶吼出来,“就因为我娘家道中落,他就宠信这个狐媚子!”她猛地指向二夫人柳氏,“逼死我娘!让我娘郁郁而终!他那时可曾记得我是他亲生女儿?!”
柳氏被她指得脸色一白,尖声道:“你胡说什么!姐姐她是自己病死的!”
“闭嘴!”李玉柔厉声打断她,眼神如刀,“若不是你日夜吹那枕边风,若不是他薄情寡义,我娘怎么会死!你们锦衣玉食,欢声笑语的时候,可曾想过我娘在地下有多冷?!可曾想过我这十几年在你们眼皮底下过的是什么日子?!”
她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匕首,剖开了李府繁华表象下的脓疮。
花辞树静静地听着,心中了然。那巨大的恨意有了来源。但,那快意呢?还有作案的细节……
“所以,你便计划杀了他?”冷月冷静地问道。
“计划?”李玉柔脸上露出一抹诡异而惨然的笑容,“我等了太久,也准备了太久……我知道他书房密格里有那把沾过血的匕首(指血玉匕首),那是他早年发家时干脏事的证据……他常拿出来看,既是炫耀也是警告…我偷偷配了钥匙……”
“昨夜宴席,我假称不适离席……换上早就藏在假山后的黑斗篷……”她的语速越来越快,带着一种病态的兴奋,“我知道他宴后必会去书房欣赏新得的玉器……我就在那里等他!”
“所以,假山后的争执和闷哼,是你和他?”冷月追问。
“不错!”李玉柔眼中闪过一丝快意,“他见了我,先是吃惊,然后竟还想摆父亲的架子斥责我……我掏出匕首……他慌了,想抢,还想呼救……拉扯中,我刺中了他……他倒下去的时候,眼睛瞪得那么大……好像不敢相信……”她咯咯地笑起来,笑声令人毛骨悚然。
“然后呢?那个乐师阿明?”
“那个废物!”李玉柔语气充满鄙夷,“吓得屁滚尿流地跑了…正好!我本来就需要时间布置现场……”她的语气忽然变得冷静甚至带着一丝炫耀,“我知道你们会查密室……我早就用冰片和细线做好了机关……算准时间,等窗闩自己落下……我还把他之前送我娘,又被我要回来的劣质胭脂弄碎了一些,和着烟花里的火药灰撒在地上,就想恶心他……让他死了也不安宁!”
动机、凶器、时间、手法……似乎都对上了。
众人听得脊背发凉,没想到这个平日怯懦无声的庶女,内心竟隐藏着如此深的仇恨和如此缜密狠毒的心思!
冷月看向花辞树,用眼神询问他是否还有疑点。
花辞树眉头却越皱越紧。
不对。
还有地方不对。
李玉柔的供述,解释了很多问题,但却无法解释他通过系统感知到的所有细节!
那“特殊的药味”是什么?李玉柔并未提及。
阿明听到的是两人争执拉扯。如果只是李员外和李玉柔,父亲对女儿,初期会是斥责拉扯,但一旦动刀,李员外一个成年男子,怎会轻易被刺中?动静应该更大才对。
李玉柔描述中的情绪,恨意和快意都很足,但那种巨大的、几乎将她吞噬的恐惧,从何而来?她策划已久,成功复仇,此刻更像是癫狂的释放,而非持续的恐惧。
最关键的是——系统回溯中,那双云纹靴子!李玉柔作为深闺小姐,即使要伪装,会穿一双做工精致、明显属于男性的云纹靴子吗?
花辞树猛地抬起头,目光再次锐利地扫过在场众人。
他的目光掠过脸色苍白的柳氏,掠过眼神复杂的李茂,最终,定格在了自始至终都异常沉默、低着头的管家李福身上!
李福的双手,正无意识地、极其用力地交握着,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一个对答如流、处事老练的管家,在听到如此惊心动魄的供述时,反应是否太过平静了些?
花辞树忽然向前一步,开口问道:“三小姐,你说你用冰片设置了延时机关。那冰片,你是从何处得来?昨夜宴席,并未供应冰饮。”
李玉柔的笑声戛然而止,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我……我自然有我的办法…提前备好的……”
“哦?”花辞树语气平淡,却步步紧逼,“冰片在此季节储存不易。而且,你刺伤李员外后,血流遍地,你身上为何没有沾染大量血迹?你那黑斗篷现在何处?你返回自己房间时,丫鬟难道未曾发现任何异常?你处理血衣、清洗自身,时间上是否来得及?”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冰冷的锥子,瞬间刺破了李玉柔看似完美的供述!
她张了张嘴,眼神中的疯狂和快意褪去,重新被巨大的恐惧占据,身体再次剧烈颤抖起来,语无伦次道:“我……我……你管我怎么做到的!就是我杀的他!就是我!”
她的反应,更像是急于承担罪责,而非解释疑点!
花辞树不再看她,而是猛地转向管家李福,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个人耳边:
“李管家!”
“三小姐年幼体弱,恐怕独自一人,难以完成如此周密的刺杀和现场布置吧?”
“尤其还要在杀人后,迅速处理血衣、清理自身、并准时出现在宴席尾声不引人怀疑……”
“是不是,需要有人……从旁协助呢?”
唰!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了那位一直试图降低自身存在感的管家身上!
李福猛地抬起头,一直维持的平静面具终于碎裂,露出了底下极度震惊和一丝慌乱的神情!
而就在他抬头的这一瞬间……或许是因为角度,或许是因为情绪激动血流加快,在他右侧耳垂之下,靠近鬓角的地方,透过梳理得一丝不苟的灰白头发缝隙,一点与李玉柔左耳后极其相似的、暗红色的、小痣般的印记——若隐若现!
两个印记?!
花辞树瞳孔骤缩!
【检测到第二匹配特征!情绪链接确认!高强度共犯关联!】
系统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急促警报!虽然能量即将耗尽,但那瞬间从李福身上爆发出的恐慌、决绝以及一种对李玉柔强烈的维护之情,清晰无比地传递了过来!
真相如同被闪电照亮!
不是一人!
是“合谋”!
李玉柔负责提供动机、吸引注意、甚至可能刺出了那一刀。
但真正策划密室、处理痕迹、协助善后,甚至可能……在争执中给予了致命一击的,是这位看似忠诚老练的管家——李福!
他耳后的印记,才是阿明在雨夜中看到的那个!
而李玉柔,她刚才那看似疯狂的供述,竟是在“替人顶罪”?!或者说,他们早已约定,由她这个背负血仇的弱女来承担主要罪责?
整个大厅,陷入了更深的死寂之中。
冷月的目光已经彻底冰冷,手按在了刀柄上,锁定了李福。
李福的脸色灰败,嘴唇哆嗦着,看着眼神绝望却带着一丝哀求看向他的李玉柔,又看了看目光如炬的花辞树和冷月。
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这个看似文弱、观察力却恐怖到极致的书生,早已看穿了一切。
花辞树深吸一口气,缓缓说出了最后的推论:
“李管家,或者我该称呼你……”
“三小姐生母的……旧人?”
“你耳后的那个印记,和阿明看到的一般无二。”
“昨夜雨夜,身穿云纹靴,与李员外真正激烈争执、并可能给出致命一击的,是你吧?”
“你帮助三小姐复仇,是出于对她生母的愧疚和旧情,对吗?”
李福的身体晃了一晃,最终,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彻底瘫软下去。
无声,即是默认。
案件至此,才算是真正真相大白。
花辞树却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袭来,系统的过度使用带来的眩晕感再次涌现。
他勉强站稳,看向窗外。
雨,不知何时,终于小了。
天光微亮,但李府内部的这场人性风雨,留下的湿冷与创伤,却难以轻易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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