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语先生的目光如同鹰隼，紧紧锁在手中那块深褐色的矿石上，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茅屋前的气氛陡然变得凝重，连竹叶的沙沙声都仿佛清晰可闻。
“这石头……你从何得来？”不语先生再次追问，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花辞树心知到了关键时刻，不敢隐瞒，简要将吴州码头、福顺货栈、海沙帮以及这批贴着官府封条的诡异矿石的来历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了父亲花承风和自身系统的部分。
不语先生静静听着，浑浊的老眼中精光闪烁，待花辞树说完，他久久沉默，只是反复摩挲着那块矿石，仿佛在感受其中蕴含的诡异力量。
“唉……劫数，真是劫数啊……”良久，不语先生长长叹了口气，抬头望向山谷上方被云雾遮掩的天空，眼神中充满了复杂难明的情绪，有震惊，有愤怒，更有一丝深深的忧虑。
“先生，此物究竟是什么？为何说是劫数？”花辞树急切地问道。
不语先生将矿石递还给花辞树，示意他进屋。茅屋内陈设极为简单，一床一桌一椅，四壁却堆满了各种矿石样本、古籍竹简和奇特的炼药器具。
“此石，在古籍残卷中，被称为‘孽尘’或‘煞核’。”不语先生的声音低沉而缓慢，仿佛在揭开一个尘封已久的禁忌，“并非天然生成，而是以邪法，攫取地脉深处蕴含阴煞之气的特殊矿脉，辅以……活人精血魂魄为引，经秘法反复淬炼而成！”
活人精血魂魄为引！花辞树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手中的矿石瞬间变得滚烫而邪恶！
“炼制此物，伤天害理，有干天和！”不语先生语气转厉，“而其用途，更是骇人听闻！据零星记载，此石蕴含的阴煞异力，若以特定阵法催动，可污人灵智，蚀人气血，更能……大幅度激发某些特殊器物（他瞥了一眼花辞树，似有所指）的威力，尤其是那些涉及星辰、能量、乃至窥探天机的禁忌之物！”
星辰？能量？窥探天机？花辞树立刻想到了“窥天镜”和“蔚蓝星纹石”！难道这“孽尘石”是用来驱动或强化“窥天镜”的？！朝廷秘密运输这种东西，是想做什么？！
“先生是说……有人想用这种邪物，来操控某种强大的器械？”花辞树的声音有些发颤。
不语先生沉重地点点头：“八九不离十。而且，看这‘孽尘石’的成色和蕴含的异力，炼制手法极其古老恶毒，绝非近代所为。恐怕是某些早已失传的邪门传承，又被挖掘了出来。官府……嘿，恐怕也只是被人利用的棋子，或者，其中某些人身居高位者，早已利令智昏，与虎谋皮！”
这与花辞树的猜测吻合！“影卫”、百花坊、海沙帮……这些势力背后，定然有一个更加庞大、更加古老的阴影在操控一切，目的就是为了掌控“窥天镜”这类禁忌力量！
“先生可知，是何方势力擅长此等邪术？”花辞树追问。
不语先生摇了摇头，面露忌惮之色：“年代久远，记载残缺。只知与上古一个名为‘幽冥宗’的邪派有关，此宗信奉幽冥之力，行事诡秘莫测，早在数百年前便应被剿灭。若其传承未绝，卷土重来……世间必将再起浩劫！”
幽冥宗！又一个陌生的邪恶名字！花辞树感觉真相的拼图又多了一块，但整个画面的轮廓却更加庞大和黑暗。
“二十年前，是否可能就有人开始运输和使用此物？”花辞树想起了永丰号的旧案。
不语先生沉吟道：“有可能。此物炼制不易，需要漫长的时间和巨大的代价。若有人早在二十年前甚至更早便开始布局，积蓄此石，其所图必然惊天动地！”
一切都对上了！父亲花承风当年调查永丰号失窃案，很可能就是发现了“孽尘石”的秘密，才招致杀身之祸！而清河镇的沉船，或许是为了转移新一轮的“孽尘石”，或许是为了掩盖其他秘密！
“多谢先生解惑！”花辞树深深一揖，心中既沉重又清晰了许多。至少，他知道了敌人想要什么，以及他们使用的手段是何等邪恶。
“小子，”不语先生看着花辞树，目光深邃，“你既卷入此事，便是身陷漩涡中心。此路凶险万分，九死一生。老夫劝你，若无必要，尽早抽身，远离这是非之地。”
花辞树抬起头，眼神坚定：“晚辈明白先生好意。但此事关乎先父失踪之谜，更可能祸及苍生，晚辈无法置身事外。”
不语先生看着他眼中不容动摇的决意，叹了口气，不再劝阻。他转身从一堆书简中翻找出一本薄薄的、页面泛黄脆弱的兽皮册子，递给花辞树。
“此乃老夫偶然所得的一份残卷，上面记录了一些辨识和初步克制‘孽尘石’邪气的方法，或许对你有些许用处。拿去吧，好自为之。”
花辞树郑重接过，这无疑是雪中送炭！“多谢先生厚赠！”
离开不语先生的茅屋，花辞树心情复杂。真相的冰山一角已然浮现，那是由邪术、阴谋、禁忌力量和无数生命堆积而成的巨大阴影。前路更加清晰，却也更加凶险。
他回到冷月养伤的竹舍，将从不语先生那里得到的信息悉数告知。冷月听完，眼神冰冷如霜：“幽冥宗……孽尘石……果然是天大的阴谋。接下来，你打算如何？”
花辞树握紧了那本兽皮册子和矿石样本，望向谷外的方向，一字一句道：
“既然知道了他们想要什么，和用什么手段。那么，下一步，就是去找到他们使用这些东西的地方。那个地方，很可能就是‘窥天镜’真正的所在，也是所有谜团的终点。”
药王谷的宁静，即将被再次打破。而花辞树的江湖路，也将指向最终的风暴眼。
（第七十六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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