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丹要去稷下学宫“公费旅游”兼“人才招聘”的消息，很快就在他的小圈子里传开了。
临行前几日，他看着被自己好不容易劝回咸阳、如今却只能赋闲在家、整天对着庭院里的老树比划排兵布阵的王龁将军，总觉得这么个行走的“经验大礼包”闲置着太浪费资源。
于是，他找来蒙恬、蒙毅还有李信这三个军中未来的希望之星。
“我说你们几个，”燕丹抱着胳膊，一副“我为你们操碎了心”的模样，“平时除了骑马射箭，打架斗殴，能不能学点更有技术含量的？”
蒙恬稳重些，闻言躬身道：“请君上指点。”
李信则笑嘻嘻地接口：“君上又有何高见？莫非又要教我们做什么新式好吃的？”
“吃吃吃，就知道吃！”燕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仗打完了光知道吃，下次打仗是不是准备用馒头把敌人砸晕？”
他指了指安秦君府的方向：“现成的一位百战老将，沙场宿敌，如今闲居在我府上，你们就不知道去走动走动，请教请教？”
蒙毅年纪小，心思单纯，疑惑道：“王老将军？请教什么？打仗……不就是冲锋陷阵，奋勇杀敌吗？”在他这个年纪看来，勇武似乎就是一切。
“所以说你们年轻！”燕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上阵杀敌，那是士兵做的事！为将者，最重要的是什么？是排兵布阵！是运筹帷幄！是洞察战机！是驾驭千军万马如臂使指！这些本事，光靠蛮力能行吗？”
他顿了顿，继续点拨：“你们的父辈固然也是名将，可他们身负军职，忙于事务，哪有太多空闲细细教导你们？”
“王老将军如今可是‘无官一身轻’，时间大把的有！他肚子里那些打仗的经验、教训、经典战例，不就是现成的兵法教材？你们不去请教，难道等着他带进棺材里？”
一番话，如同醍醐灌顶，让蒙恬蒙毅和李信三人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对啊！
王龁将军那可是跟武安君白起一个时代的人物，经历的大小战役无数，他的经验，绝对是千金难买的宝藏！
“多谢君上指点！”蒙恬率先反应过来，郑重行礼，“我等明日便去安秦君府，拜见王老将军，虚心求教！”
李信也收起了嬉皮笑脸，用力点头：“没错！这么好的老师，可不能浪费了！”
看着三人恍然大悟、跃跃欲试的样子，燕丹满意地点点头。
这就对了嘛，资源要合理利用。
而王龁那边，听闻蒙骜、李瑶家的几个小子要来向他请教兵法，非但没有因为自己罢官而觉得丢脸，反而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人老了，最怕的就是寂寞和被人遗忘。
如今有年轻后辈主动来求学，还是故人之子，那份沉淀多年的将略心得和满腔的沙场豪情，顿时有了倾泻之处。
他连夜翻出自己珍藏的、画满阵图的老旧羊皮卷，准备好好“锻炼”一下这几个年轻人。
安顿好了咸阳的“未来将星培训班”，燕丹便收拾行装，准备出发。
与吕不韦派出的招贤使团汇合的地点，设在咸阳东门外。
当燕丹带着几名贴身侍卫赶到时，只见使团规模不大，约二三十人，车辆马匹齐备，看起来倒也像模像样。
然而，当他看清使团为首之人时，眉头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那是一位身着锦袍、面容精干的中年人，燕丹认得，此人是吕不韦相府中的家宰，名为田胜，颇受吕不韦信任，常代吕不韦处理一些府内外事务。
让一个相府的家宰，作为正使，代表秦国去招揽天下闻名的稷下学宫贤才？
燕丹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怪异的感觉，忍不住暗自吐槽：好家伙，这排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丞相府在招揽门客，而不是大秦朝廷在招纳治国贤臣呢！
这规格，是不是有点……太不把学宫那些心高气傲的士子放在眼里了？
当然，这话他也只敢在心里嘀咕，面上依旧保持着波澜不惊的礼貌，与田胜相互见礼。
“安秦君大驾，下官有失远迎。”田胜笑容可掬，礼数周全，但眼神中却带着一丝属于相府心腹特有的、不易察觉的倨傲。
“田家宰客气了，丹奉王命，随行使团，一路还需家宰多多照应。”燕丹回以标准的客套话。
双方寒暄几句，便准备启程。
燕丹骑在马上，看着田胜在那里指挥若定，将相府的威严展现得淋漓尽致，而代表秦王身份的仪仗却相对简朴，心中那种不对劲的感觉越发明显。
“这外交出使，看来也是个技术活啊。”燕丹一边随着队伍前行，一边暗自思忖，“使者的人选、规格、言行，都代表着国家的脸面和意图。如今这情形，分明是吕不韦的个人色彩远远盖过了国家意志。”
他回想起战国时代的外交状况，虽然已有“行人”、“使者”等职，但确实还没有形成一套完整、规范、专业的外交官僚体系。
很多时候，外交任务都是由国君临时指派重臣或近臣担任，其个人身份和背后代表的势力，往往比其官方职务更受关注。
“这样不行。”燕丹微微摇头，“秦国要想真正走向强大，不仅需要军事和农业，也需要完善的国家制度，包括外交。看来，这趟稷下之行回来后，得找机会跟小政儿提一提，看看能不能建议他，逐步设立专门的‘礼官’或者‘典客’之类的官职，负责一切对外交涉、朝聘、盟会事宜，让外交活动规范化、制度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夹杂着太多的权臣私意。”
将这个想法暗暗记在心里，燕丹不再纠结于眼前的使团规格问题。
他调整了一下心态，开始期待起这次的稷下之行。
那可是百家争鸣的中心啊！
不知道会遇到哪些有趣的人物？
是满口仁义的儒家子弟，还是精通诡辩的名家高手？
或者是崇尚兼爱的墨者？说不定还能拐……啊不，是邀请到几个对“格物致知”感兴趣的技术型人才呢！
想到这里，燕丹的心情又变得愉悦起来，他轻轻一夹马腹，跟上了前方的队伍。
车轮滚滚，马蹄哒哒，使团向着东方，那座象征着学术与思想的圣地——稷下学宫，缓缓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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