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裂隙内黑暗逼仄，仅容一人侧身通行。刺骨的寒气从四面八方渗透而来，几乎要将人的血液冻结。身后狄人与影卫的怒吼声和杂乱的脚步声紧追不舍，如同附骨之蛆。
云曦扶着胸口中箭、已然陷入半昏迷的赵破虏，艰难地在前摸索。其余六七名幸存亲卫紧随其后，个个带伤，却依旧保持着最后的战斗队形，警惕后方。破军枪在此处已无法施展，成了拖累，云曦只能将其紧紧绑在身后。
每前行一步，赵破虏身体的重量就沉一分，他伤口的黑血不断渗出，滴落在晶莹的冰面上，留下触目惊心的痕迹。云曦能感觉到他生命的流逝，心中如同被冰棱反复穿刺。这些亲卫，皆是百里挑一的忠勇之士，如今却因她寻药之举，折损大半。
“殿……下……”赵破虏气若游丝，“放……放下末将……您……快走……”
“闭嘴！”云曦低斥，声音在狭窄的冰缝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本宫带你出来，就必须带你回去！”她咬紧牙关，手臂因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但支撑着赵破虏的身体却没有丝毫松懈。
不知在黑暗中行进了多久，前方终于透进一丝微光，伴随着风声也大了些。希望就在眼前！
“加快速度！”云曦精神一振，催促道。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冲出冰裂隙的刹那，异变再生！
一道锐风自斜上方袭来！目标直指云曦咽喉！那是一名早已埋伏在裂隙出口上方的影卫，如同潜伏的毒蛇，等待着这致命一击！
云曦双手扶着赵破虏，根本来不及格挡！眼看那淬毒的匕首就要吻上她的脖颈。
千钧一发之际，云曦猛地将赵破虏向身旁的亲卫推去，自己则借着反作用力向后仰倒！匕首擦着她的下颌划过，带起一丝血线，冰冷的寒意瞬间浸透皮肤！
与此同时，她腰腹发力，双腿如同剪刀般猛地绞向那影卫的下盘！那影卫显然没料到云曦在如此劣势下还能反击，下盘被扫中，惊呼一声，从藏身的冰岩上摔落下来！
不等他起身，旁边一名反应迅捷的亲卫已怒吼着扑上，手中短刃狠狠刺入其心窝！
危机暂解，但云曦的下颌处已传来麻痒之感，显然匕首上淬了剧毒。她毫不犹豫，反手拔出腰间备用的小匕首，对着那浅浅的伤口便是狠狠一剜！一块带着黑血的皮肉被削下，剧痛让她眼前一黑，冷汗瞬间浸透内衫。
“殿下！”亲卫们惊呼。
“无事！快走！”云曦强忍眩晕和剧痛，哑声喝道。她重新扶起赵破虏，在亲卫的护卫下，终于冲出了那条死亡的冰裂隙。
外面依旧是茫茫雪原，但地势已相对开阔。远处，雁回关的轮廓在风雪中若隐若现。
“发信号！求援！”云曦下令。
一名亲卫立刻取出号角，奋力吹响。苍凉而急促的号角声在雪原上回荡。
然而，他们还没来得及喘息，身后冰裂隙中便涌出了追兵！而更让人绝望的是，侧翼的雪坡之后，也转出了数十名狄人游骑！他们竟在此地也设下了第二道埋伏！
前有狼，后有虎，一行人陷入了真正的绝境！
“结阵！死战！”云曦眼中闪过一抹血色，将赵破虏交给两名亲卫，重新握紧了破军枪。她知道，今日恐怕难以善了，但即便死，也要拉够垫背的！
残存的亲卫们同样面露决绝，背靠着背，组成一个小小的、却散发着惨烈气息的防御圈。
狄人游骑发出兴奋的呼啸，开始策马冲锋。身后的影卫和雪狼卫也如同饿狼般扑上！
战斗瞬间爆发，且一开始就进入了最惨烈的阶段！人数、体力、地势，全面劣势！每一刻都有人倒下，鲜血不断泼洒，将洁白的雪地染成一片片刺目的红斑。
云曦枪出如龙，每一击都倾尽全力，她已经顾不得下颌伤口毒素的蔓延，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杀！多杀一个够本！破军枪染满了敌人的鲜血，她的银白裘皮也早已被血色浸透，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
一名亲卫为了替她挡住侧面砍来的弯刀，被劈碎了肩胛，倒地不起。又一名亲卫被黑箭射中后心，一声不吭地倒下。防御圈在不断缩小。
就在云曦也感到力竭，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支撑不住时——
“轰隆隆——！”
地面忽然传来剧烈的震动！远处雪线之上，出现了如同潮水般的黑色洪流！无数靖军骑兵，打着赫连铮的旗帜，如同神兵天降，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向着狄人侧翼发起了狂暴的冲锋！
“是赫连将军！援军！援军到了！”幸存的一名亲卫喜极而泣，嘶声大喊！
赫连铮一马当先，手中长刀挥舞如轮，瞬间将一名狄人百夫长连人带马劈成两半！他血红着眼睛，如同疯虎般杀入敌阵，所过之处，人仰马翻！
“殿下！末将来迟！”他的吼声如同惊雷，炸响在战场上空。
狄人和影卫被这突如其来的凶猛援军打懵了，阵脚瞬间大乱！
绝处逢生！
云曦看着那如同钢铁洪流般冲垮敌人的援军，紧绷的心神一松，强提着的力气瞬间消散，眼前一黑，拄着枪半跪在地，大口喘息着，下颌处的伤口因她的动作再次渗出血来。
赫连铮迅速清理了残余的敌人，飞身下马，冲到云曦面前，看到她浑身浴血、脸色苍白的样子，尤其是下颌处那狰狞的伤口，虎目瞬间赤红：“殿下！您的伤……”
“无妨……先救赵破虏……还有……弟兄们……”云曦声音虚弱，指向一旁被亲卫护着的、已然气若游丝的赵破虏。
赫连铮立刻下令军医上前救治，自己则小心翼翼地将云曦扶上自己的战马。
“灵芝……未能取到……”靠在赫连铮坚实的后背上，云曦低声说道，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挫败。
“殿下平安归来，比什么都重要！”赫连铮沉声道，调转马头，“我们回关！”
大军护卫着这支伤痕累累的小队，向着雁回关疾驰而去。来时二十余名精锐好手，归时仅剩不足十人，且个个带伤，主将重伤，寻药失败。
风雪依旧，归途却被血色浸染。云曦伏在马背上，感受着身体的虚弱和毒素带来的眩晕，脑海中却反复回闪着那冰谷中的惨烈，以及玉髓灵芝被毁前的神秘光晕。
这一次，她败了，败得惨烈。但这笔血债，她记下了。狄人，影卫，萧宏……所有参与其中者，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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