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内,万籁俱寂,唯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更显夜之深沉。然而,云曦体内那“星骸”之力的剧烈悸动,以及怀中星辰罗盘自主散发的纯净蓝光与坚定指向,却将这片宁静彻底打破。
那呼唤并非声音,而是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共鸣,一种跨越了漫长岁月、同根同源的牵引。它古老、苍茫,带着星辰的寂寥与永恒,却又无比温和,与紫袍人那阴冷邪异的力量截然不同。
云曦没有丝毫犹豫。她悄然起身,如同暗夜中的一缕轻风,无声无息地滑出柴房,融入沉沉的夜色。循着罗盘的指引与内心的感应,她绕过沉睡的村舍,向着村庄后山的方向潜行。
后山并不高,却林木蓊郁,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幽深。越往上行,那种奇异的共鸣感便越强。体内的“星骸”之力仿佛被注入了活力,流转速度加快,连带着她白日消耗过度的疲惫感都消散了不少。
终于,在山腰一处被藤蔓与古树环抱的平台上,她找到了源头。
那并非什么宏伟的建筑,而是一座早已倾颓大半的圆形石质祭坛。祭坛由一种泛着淡淡月白色光泽的石头垒成,表面覆盖着厚厚的青苔与枯叶,边缘坍塌,中央也裂开了几道深痕,充满了被时光遗忘的沧桑。然而,就在这残破的祭坛中心,镶嵌着一块约莫磨盘大小、光滑如镜的黑色石板,石板上,以某种未知技艺勾勒着一幅繁复而玄奥的星图。那星图并非雕刻,更像是由无数细碎的、自行发光的蓝色晶石镶嵌而成,在黑暗中散发着柔和而恒定的微光,与云曦手中罗盘的光芒交相辉映。
呼唤,正是源自这幅星图。
云曦缓步走上祭坛,脚下的碎石发出轻微的声响。她能感觉到,脚下这片土地的地脉能量,正以一种极其缓慢而平稳的方式,向着祭坛中心汇聚,滋养着那幅星图。而星图散发出的微光,则如同呼吸般,与夜空中的星辰隐隐呼应。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那冰凉的黑色石板。
刹那间——
“嗡!”
一股远比之前强烈百倍的信息洪流,毫无阻碍地冲入了她的意识!并非杂乱无章的记忆碎片,而是一段段被加密、被封存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星之低语”!
她“看”到了星陨王朝鼎盛时期,观测星辰、梳理地脉、福泽苍生的盛景;她“听”到了古老的祭司们在此吟唱,引导星辰之力调和风雨;她更感知到了一种深沉的悲伤与决绝——在王朝倾覆前夕,最后的观星者将此地的地脉与星图强行“沉睡”,将其隐藏、封存,以待未来可能的重启之机。
这并非攻击,而是一种毫无保留的“传承”与“信息共享”!这座祭坛,是星陨王朝遍布各地、用于观测与调节地脉能量的“节点”之一,而云曦体内的“星骸”之力与手中的“星轨”罗盘,便是开启这尘封信息的唯一钥匙!
大量的知识涌入脑海:关于星辰运转与地脉能量的更深层联系,关于如何更精妙地引导“星骸”之力进行滋养而非破坏,甚至……还有一些关于“星陨秘藏”中“心”之所在的、极其模糊的线索指向——那似乎与王朝的“初始之地”,与某种“血脉的回归”有关。
她仿佛一个干涸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这些古老而珍贵的知识,体内那浩瀚的星辉之力也随之自行运转、调整,变得愈发凝练、深邃。左臂那淡金色的纹路再次浮现,不再是因为受伤或爆发,而是与这祭坛星图产生了和谐的共鸣,缓缓流转,如同活物。
就在云曦沉浸在这玄妙的传承之中,心神与古老星图深度交融之际——
“何人擅闯禁地?!”
一声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厉喝,如同惊雷般在寂静的山林中炸响!
云曦猛地从那种玄妙状态中惊醒,霍然回头!
只见祭坛入口处,不知何时,已站着一位身着粗布麻衣、手持藤杖的老者。赫然便是傍晚时分在村口见过的、那位须发皆白、面容慈祥的老者!只是此刻,他脸上再无半分慈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比凝重、甚至带着敌意的审视,浑浊的老眼中精光闪烁,周身散发出一股与这古朴村落格格不入的、沉浑如山岳般的气息!
这老者,绝非普通村民!
云曦心中警铃大作,瞬间明白,这村庄的平和不过是表象,这老者,恐怕便是这座古老祭坛的守护者!
“老丈恕罪,”云曦迅速冷静下来,微微欠身,语气不卑不亢,“小女子并非有意擅闯,只是被此地星光吸引,循迹而来,并无恶意。”
“星光吸引?”老者冷哼一声,藤杖顿地,发出沉闷的声响,“寻常人岂能感知此地方物?你身上……有‘他们’的气息!说!你是不是‘紫极宫’派来的探子?!”
紫极宫?云曦心中一动,那不是京城皇宫内的宫殿吗?与萧宏、与紫袍人有何关联?这老者似乎知道些什么!
“老丈误会了。”云曦摇头,心念电转,决定透露部分实情以取信对方,“我并非紫极宫之人,恰恰相反,我与紫极宫如今的掌控者,乃生死之敌。我到此地,是因为……”她抬起手,掌心向上,一缕精纯的、蕴含着“星骸”本源气息的星辉之力,如同跳跃的精灵,在她掌心缓缓凝聚、流转。
她没有动用攻击性的力量,只是展示了最本源的、属于星陨传承的气息。
看到那缕纯净而浩瀚的星辉,老者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敌意瞬间被巨大的震惊与难以置信所取代!他手中的藤杖甚至微微颤抖起来。
“这……这是……真正的星辉本源?!非嫡系传承不可得!你……你究竟是谁?!”老者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云曦看着老者的反应,知道自己赌对了。这老者,与星陨王朝定然有着极深的渊源。
“我名,云曦。”她缓缓收起掌心的星辉,目光坦然地看着老者,“大靖长公主。亦是在机缘之下,继承了部分星陨传承之人。”
她没有提及谢知玄,此刻情况未明,需有所保留。
“云曦……长公主……”老者喃喃重复着,眼神复杂地变幻着,震惊、疑惑、追忆、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交织在一起。他死死盯着云曦,仿佛要透过她的皮囊,看清她的灵魂。
沉默了许久,老者身上那沉浑如山岳般的气息缓缓收敛。他长长叹了口气,语气中充满了无尽的沧桑:“没想到……老朽守在此地近百载,竟真能等到身负真正星辉之人……看来,天命……终究未绝。”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变得锐利:“但,空口无凭。殿下若想取得老朽信任,需得证明,你并非第二个‘瑶光’!”
瑶光?!谢知玄的母亲,前朝瑶光郡主?!
云曦心中巨震!这老者,竟然也知道瑶光郡主?!而且听其语气,似乎对瑶光郡主颇有微词?
“老丈认识瑶光郡主?”云曦试探着问道。
老者眼中闪过一丝痛惜与愤懑:“何止认识……她本是老朽最看好的后辈,承载着唤醒此地的希望!可她……终究被情所困,被家国所累,未能完成使命,反而……唉!”
他话未说尽,但其中的遗憾与责备之意,已然明了。
云曦瞬间明白了这老者态度的转变从何而来。他守护此地,等待的是能真正继承星陨遗志、唤醒祭坛的人。而瑶光郡主,或许因为与靖武帝的感情、因为前朝覆灭的打击,最终未能做到,让他深感失望。如今自己出现,他既看到了希望,又害怕重蹈覆辙。
“我不是瑶光郡主。”云曦迎上老者审视的目光,声音清晰而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的道,我自己走。我要守护的,亦由我自己决定。星辉指引我来此,并非偶然。老丈若愿信我,我愿聆听此地的‘星语’;若不愿,我即刻便走,绝不强求。”
她的坦荡与决绝,让老者再次沉默。他看着祭坛中心那幅因云曦到来而似乎明亮了几分的星图,又看了看云曦那双清澈却坚毅的眸子,仿佛在进行着某种艰难的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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