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蛊殿内的气氛,在经历了前两番无声的较量后,变得愈发微妙而紧绷。五仙教接连受挫,威望受损,教主兀虚与几位长老的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而原本作壁上观、态度暧昧的各方南疆势力代表,此刻看向云曦与谢知玄的目光中,已少了许多轻视,多了几分真正的忌惮与权衡。
殿中央的毒虫演武依旧在进行,毒蛇缠斗,蜈蚣竞速,色彩斑斓的毒雾不时喷涌,但在许多人眼中,这些原本惊险刺激的场面,与方才那无形却更为凶险的交锋相比,已然失色不少。众人的注意力,大多仍停留在上首那几位主角身上。
兀虚深吸一口气,那嘶哑的声音强行压下了殿内残余的窃窃私语:“看来公主殿下与谢先生,对我南疆小技颇有不以为然。也罢,前戏已过,接下来,便是我五仙教十年一度‘百蛊会’的真正核心——‘蛊王之争’!”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狂热与残忍,“唯有最强的蛊虫,方能配得上‘蛊王’之称,得其认可者,可获得我教秘宝‘五圣丹’一枚,更能向我教提出一个不违背教义的要求!”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与粗重的喘息声。“五圣丹”乃是五仙教至宝,传说有活死人、肉白骨、增甲子功力之奇效,而那个“要求”,在某种程度上,其价值甚至超过丹药本身!
随着兀虚话音落下,十名五仙教精英弟子各自捧着一个造型各异、材质不同的蛊皿走入殿中。这些蛊皿或被黑布覆盖,或隐在缭绕的毒雾中,或本身就在微微震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即便隔着容器,也能感受到其中散发出的凶戾、阴冷、诡谲等各不相同,却都强大无比的气息。
“此十蛊,乃我教耗费无数心血,培育十年的候选蛊王!”兀束长老上前一步,阴冷的目光扫过全场,尤其在云曦和谢知玄脸上停留了一瞬,“按照规矩,任何自认有能耐者,皆可上前,任选一蛊,尝试让其认主!方法不限,但生死自负!”
他话音刚落,便有几名对自己实力颇有信心的南疆勇士或部落祭司跃跃欲试。一人选中了那个不断震动、散发着锐金之气的蛊皿,刚掀开黑布,便见一道金光激射而出,瞬间洞穿了他的护体罡气,在其额头留下一个细小的血洞,那人连惨叫都未发出,便直挺挺倒地身亡。另一人试图以秘传笛音沟通一个萦绕着粉色雾气的蛊皿,笛声刚起,那粉色雾气便如活物般缠上其身,不过数息,那人便面色潮红,眼神迷乱,狂笑舞蹈直至力竭而亡。
接连两人的惨死,如同冷水浇头,让不少冲动者瞬间清醒,面露骇然之色。这蛊王之争,绝非儿戏,而是真正的生死考验!
就在场面一时凝滞,众人被候选蛊王的凶威所慑时,云曦却缓缓站起身。
“曦儿!”瑶光低呼一声,眼中满是担忧。这些蛊虫诡异莫测,与战场明刀明枪完全不同。
云曦对她递去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即目光平静地看向兀虚:“教主,若本王也想参与这蛊王之争,不知可否?”
殿内再次哗然!大雍公主,金枝玉叶,竟然要亲身涉险,参与这蛮荒诡异的蛊术之争?
兀虚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化为浓浓的算计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狞笑:“殿下身份尊贵,若愿参与,自然是我五仙教的荣幸。只是……刀剑无眼,蛊虫更是不通人性,若有闪失……”
“本王自有分寸。”云曦打断他,语气淡然,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她步下席案,走向那十个蛊皿,目光逐一扫过。她没有动用任何灵力或精神力去探查,仅仅是凭借着沙场淬炼出的、对危险最本能的直觉去感受。
最终,她的目光停留在了一个看似最不起眼的蛊皿上——那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土陶罐,罐口被一层厚厚的、干涸的泥浆封住,没有散发任何气息,也没有丝毫动静,仿佛里面空无一物。
“就它吧。”云曦指向土陶罐。
兀虚和几位长老见状,脸上都露出了极其古怪的神色,似惊讶,似嘲讽,又似带着某种期待。
当一名弟子小心翼翼地将那土陶罐捧到殿中央,并敲碎封泥时,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沉淀了万载岁月的死寂、沉重之意弥漫开来。罐中并无活物,只有一小撮暗沉如铁锈、毫无光泽的沙砾。
“此乃‘息壤蛊’,”兀束长老语气带着一丝嘲弄,“传闻有上古神土一丝微末特性,沉重无比,能吸纳万物生机,陷入其中,血肉消融,魂魄永锢。数百年来,无人能引动其分毫,更遑论认主。殿下倒是……好眼光。”
众人闻言,皆露失望或讥笑之色,认为云曦选了一个无用的死物。
然而,云曦却仿佛没有听到周围的议论。她凝视着那撮暗沉沙砾,凤眸之中,竟隐隐有金戈铁马的虚影闪过。她没有试图去沟通,也没有释放力量去压制,而是缓缓地,将自身那历经血火淬炼、凝聚了无数将士信念与自身不屈意志的“势”,如同实质般,向那撮沙砾压迫而去!
那不是内力,不是灵力,而是一种纯粹的精神威压,是统帅千军万马、睥睨沙场的“军魂”之势!
就在云曦那磅礴厚重的“势”触及暗沉沙砾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撮原本死寂的沙砾,竟微微震颤起来,表面那层铁锈般的外壳簌簌剥落,露出了内里暗金色的本质!一股比之前强烈百倍的吸力骤然爆发,却不是吸噬生机,而是如同久旱逢甘霖般,疯狂地吞噬着云曦散发出的那股铁血、威严、守护与征伐并存的“势”!
暗金色的沙砾无风自动,悬浮而起,围绕着云曦缓缓旋转,速度越来越快,最终化作一道暗金色的流光,“嗖”地一声,没入云曦眉心之间!
云曦身体微微一震,只觉得一股沉重如山、却又温顺无比的力量融入己身,与她的意志紧密相连。她心念微动,指尖一缕暗金流光闪过,前方的空气仿佛都凝滞、沉重了数分。
整个百蛊殿,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看着那眉心间一道暗金竖纹缓缓隐去、气息愈发深不可测的昭华公主。
兀虚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眼中的震惊、不甘、甚至是一丝恐惧,再也无法掩饰。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这最难驯服、甚至连五仙教都无可奈何的“息壤蛊”,竟会被一位来自中原的公主,以如此霸道、如此不可思议的方式收服!
谢知玄看着场中傲然而立的云曦,唇角泛起一抹清浅而真实的笑意。他知道,她从来都不是需要被庇护的娇花,而是能与他并肩,直面任何风雨的参天大树。
云曦抬眸,目光如电,直射兀虚:“教主,如今,这‘蛊王’之名,与那个要求,是否该归本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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