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的余威尚未完全散去,南疆盟内部的气氛却已然不同。那场当众的血腥惩戒,如同一盆冰水,浇熄了所有潜藏的侥幸与异心,也像是一把重锤,将“规矩”与“集体”这两个概念,狠狠砸进了每个盟众的骨子里。操练时的呼喝声更加整齐划一,各部之间的协作肉眼可见地顺畅起来,甚至连物资分配时那些惯常的扯皮推诿都少了许多。一种基于共同规则和明确赏罚的新型秩序,开始在这片曾经散漫的土地上生根发芽。
云曦并未满足于此。她知道,铁血手段可震慑一时,但要让这庞大的联盟真正如臂指使,拧成一股无坚不摧的力量,还需要更精密的构架与更顺畅的脉络。她与谢知玄几乎是日夜不休,结合南疆特色与未来北伐的需要,细化着盟内的各项制度,从军功评定、物资调拨,到情报传递、人员升迁,力求形成一套高效而公平的体系。
落鹰涧,这座原本属于敌人的关隘,此刻已彻底化为南疆盟北望中原的前哨与基石。关防被加固得如同铁桶,缴获的军械被分发下去,联军将士的气质在严苛的训练与森严的军纪中,悄然发生着蜕变。这日,云曦正在校场检验星火卫新演练的一套合击战阵。只见数十名星火卫身影交错,步伐变幻间,彼此气息隐隐相连,攻击如潮水般层叠涌出,防守时则如磐石般稳固,隐隐有星辉在阵势流转间闪烁,威力远超个人实力的简单叠加。
忽然,一骑快马冲破晨雾,直入校场,马上骑士滚鞍落马,将一份密封的铜管高举过头:“急报!江南苏家、沈家、陈家联合船队,已抵达澜江渡口,押运大批药材、布匹、精铁,称是响应殿下檄文,特来资助!”
几乎是前后脚,又一名讯察堂弟子疾奔而来:“报!北境赫连将军密信!”
云曦接过密信,迅速浏览,冷峻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真正的笑意。她将信递给走过来的谢知玄:“赫连将军已成功拔除了萧宏安插在北境军中的三颗钉子,并暗中与关外几个大部族达成了互不侵犯的默契,北境防线,暂时稳住了。他还提到,根据一些零星的古老传说和星象异动推测,‘星陨之脉’极有可能流落于西北‘赤焰山’一带。”
谢知玄看完密信,眼中星辉微亮:“赤焰山……传闻那里是上古火神陨落之地,地火奔腾不息,倒是与‘星陨之脉’可能蕴含的磅礴地脉之力相符。赫连将军这边稳住,江南物资又至,我们总算可以稍稍喘息,并将目光放得更远了。”
两人回到帅府,巨大的南疆及周边区域沙盘已被重新标注。代表着南疆盟控制的绿色区域稳固如山,而代表着萧宏势力的红色区域,在落鹰涧方向出现了一个明显的缺口。一条由江南指向南疆的蓝色虚线已然连通,而另一条,从南疆出发,绕过萧宏重兵布防的中原腹地,指向西北赤焰山的虚线,正在谢知玄的指尖下缓缓勾勒出来。
“赤焰山远离中原,环境恶劣,萧宏的势力相对薄弱,但并非没有。此行,重在隐秘与速度,人数不宜过多。”谢知玄沉吟道,“而且,探寻‘星陨之脉’,非单纯武力可以解决,需对星辰之力、地脉走势有极深感应。”
他的意思很明显,此行,他必须亲自前往。
云曦凝视着那条漫长的、充满未知的路线,沉默了片刻。她知道谢知玄是最合适的人选,但让他孤身深入险境……她压下心中的担忧,声音沉稳:“好。星火卫初成,需要一场真正的远行来磨砺。你可从中挑选十人,组成精锐小队,携带充足物资,秘密前往赤焰山。联军主力,则由我坐镇落鹰涧,一方面继续整军备战,消化江南物资,另一方面,也可做出积极备战的姿态,吸引萧宏的注意力,为你暗中行动创造条件。”
她走到沙盘前,手指点在赤焰山的位置,又缓缓移回落鹰涧,目光锐利:“你寻‘脉’,我砺剑。待你成功归来,便是我们这把南疆利剑,真正北指中原之时!”
战略既定,整个机器再次高效运转起来。谢知玄开始从星火卫中挑选合适的人选,不仅要实力出众,更需心性坚韧,具备在恶劣环境下生存和探索的能力。各类可能用到的物资,从解毒丹、御寒衣物到勘探罗盘、星象图谱,被迅速筹集、打包装配。
七日后,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落鹰涧一处隐秘的侧门悄然开启,十一道身影牵着特殊的山地驮兽,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关隘,向着西北方向,踏上了漫漫征途。谢知玄回头,望了一眼关墙上那道依旧挺立、目送他离开的熟悉身影,两人隔空微微颔首,一切尽在不言中。
送走谢知玄,云曦并未沉浸在离别的情绪中。她转身,面向早已集结待命的联军将领与星火卫剩余成员,声音在晨风中清晰传开:
“谢先生已为联盟未来,踏上寻求力量的征程!而我们,亦有我们的责任!”
她目光扫过下方一张张坚毅的面孔,猛地拔出腰间佩剑,直指北方:
“自即日起,联军各部,轮番出关演练,兵锋直指百里外的‘黑石城’!不必强攻,但要让萧宏知道,我南疆盟,时刻枕戈待旦,兵锋所指,绝非区区一个落鹰涧!”
“星火卫余部,随本王亲临前线,勘察敌情,磨砺战技!”
“内务堂,加速整合江南物资,全力保障军需!”
“讯察堂,眼睛给我再放亮些,我要知道萧宏接下来的每一步动作!”
命令一道道发出,整个落鹰涧,乃至整个南疆盟,如同一张缓缓拉开的巨弓,弓弦紧绷,蓄势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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