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晚被雪棠从冰冷的温泉角落“召唤”到温暖的核心区域后,玲诺诺的状态似乎进入了一个更加诡异的平静期。她不再动不动就红着眼眶泪汪汪,也不再频繁地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暗自神伤。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刻意的“安静”和某种…难以言说的心思。
她依旧按时泡温泉,但不再故意缩在角落,而是学着筱筱的样子,选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静静地待着。虽然大部分时间还是低着头,或者闭着眼睛装睡,但至少不会像之前那样紧张得随时要跳起来。
她依旧会坐在廊檐下看雪棠练剑,但不再抱着水杯做受气包状。她会端端正正地坐在小马扎上,努力维持着一种“我只是在欣赏风景”的淡然姿态。只是那粉色的眼眸,总会不由自主地被院中那道身影牢牢吸引,眼神时而敬畏,时而迷茫,时而闪过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专注?直到雪棠收剑,她才如梦初醒般慌忙移开视线。
筱筱依旧每日进行着她的灵媒感知训练,操控树叶、茶杯,或者试图感知院中花草的生命气息。她的进步缓慢却稳定,那份纯粹的努力和时不时的欢呼雀跃,为听松居带来了不少生气。
日子仿佛回到了某种平静的轨道。
然而,这平静之下,却潜藏着玲诺诺一颗蠢蠢欲动、想要“改头换面”的心!
这天清晨,玲诺诺没有像往常一样去泡温泉,也没有出现在廊下看雪棠练剑。她一反常态地早早离开了听松居小院,消失在了后山葱郁的山林里。
雪棠练剑时注意到了她的缺席,但也并未在意。深渊存在,行踪不定很正常。
倒是筱筱,结束了一轮树叶操控训练后,好奇地东张西望:“咦?玲诺诺呢?今天怎么没来当蘑菇?”(玲诺诺坐在廊檐下缩成一团的样子被筱筱私下戏称为“蘑菇”)
临近中午,玲诺诺才脚步轻快(甚至带着点掩饰不住的雀跃)地回到了小院。她手里捧着一个用大片的翠绿芭蕉叶包裹着的、鼓鼓囊囊的东西,像抱着什么宝贝。
“老婆你看!玲诺诺回来啦!”筱筱指着她喊道。
玲诺诺没有理会筱筱,目光先是飞快地扫过院中静坐调息的雪棠,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抱着她的芭蕉叶包裹,一头钻进了自己的房间,还特意关紧了门。
“神神秘秘的…”筱筱嘀咕了一句。
没过多久,玲诺诺的房门再次打开。一股浓郁奇异的草木清香混合着些许泥土的生涩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只见玲诺诺顶着一头…惨不忍睹的头发走了出来!
她那原本柔顺飘逸、只在发尾和额前有几缕粉色的长发,此刻如同被顽童胡乱涂鸦过一般!大片大片的区域被染上了深浅不一、极其刺眼的粉红色!这粉色并非她本身那种带着光泽的樱花粉,而是像某种劣质颜料调出来的,有的地方是俗气的艳粉,有的地方透着诡异的紫红,还有的地方因为涂抹不均,呈现出斑驳的块状,混杂着她原本的黑色底色,以及一些…黏糊糊的、看起来像是捣碎的烂叶子残留物!
更可怕的是,大概是她自己操作失误,不少染糊的膏体沾到了她白皙的额头、耳朵和脖子后面,留下滑稽的粉色污渍。整个发型也因为染发过程中的折腾而变得乱糟糟,几缕被染得奇形怪状的粉色头发黏糊糊地贴在脸颊上,像刚从染料缸里捞出来的稻草人!
“噗——咳咳咳!”正在喝水的筱筱直接被呛到,瞪大了眼睛,指着玲诺诺,笑得差点背过气去,“哈哈哈!玲诺诺!你…你的头!哈哈哈!你被雷劈了吗?还是掉进染坊了?!哈哈哈!粉色蘑菇成精啦!!”
玲诺诺原本还带着一丝期待和羞涩(她以为会更接近雪棠那种清冷精致的粉色?),此刻被筱筱毫不留情的嘲笑瞬间打得粉碎!粉色眼眸里的光芒瞬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羞愤和委屈!她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灾难般的头发,脸色涨红(虽然被染剂掩盖了不少),对着筱筱怒目而视:“闭…闭嘴!你懂什么!”
筱筱才不怕她,一边抹着笑出来的眼泪,一边继续补刀:“哈哈!就懂你像个粉色的刺猬!还是被染坏的那种!”
玲诺诺气得浑身发抖,眼眶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泛红。她下意识地想寻求帮助,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院中那个从始至终都闭着眼睛、仿佛入定了的身影——雪棠。
雪棠在她抱着芭蕉叶回来时就睁开了眼,此刻看着玲诺诺那堪称灾难的发型和筱筱肆无忌惮的嘲笑,饶是她心性沉稳,嘴角也忍不住极其细微地抽搐了一下。
这…确实是…非常有“个性”。
玲诺诺捕捉到了雪棠眼中一闪而过的…大概是无奈?她的委屈瞬间达到了顶点!为什么连苏雪棠都要看她笑话?!她只是想…只是想换个更好看的发色而已!她采集了那么多漂亮的粉色小花(虽然好像还有紫草根?茜草?她也不太认识…),捣鼓了半天,怎么会变成这样?!
“呜…”巨大的挫败感和羞耻感让她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她再也受不了筱筱的嘲笑和雪棠的无语(她认为的),捂着脸就想冲回房间,躲起来再也不见人!
就在她转身的刹那——
“站住。”
清冷平静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
玲诺诺的身体瞬间僵在原地!捂着脸的手指微微发抖。
雪棠缓缓站起身,走到玲诺诺面前。她没有看玲诺诺捂着的脸,目光落在了她那团五颜六色、黏糊杂乱、还散发着奇特草木味的头发上。
“去温泉。”雪棠言简意赅。
玲诺诺猛地抬起头,粉色的眼眸里充满了茫然和难以置信:“什…什么?”
筱筱的笑声也戛然而止,警惕地竖起耳朵。
“染料没凝固,还能洗掉一部分。”雪棠的目光扫过玲诺诺额角和脖子上的污渍,“去温泉,坐下。”
玲诺诺傻傻地看着雪棠,大脑一片空白。苏雪棠…是在帮她?帮她处理这团灾难?
一股莫名的酸涩和…奇异的暖流瞬间涌上心头,让她鼻子一酸,差点又掉下泪来。
她不敢反抗,或者说内心深处根本不想反抗这个命令。她呆呆地跟着雪棠走向温泉池。
筱筱立刻像个小尾巴一样跟上,小脸上写满了不开心和警惕:“老婆!你要干嘛?你不会真的要帮她弄这个鸟窝头吧?”
雪棠没理会筱筱的抗议,示意玲诺诺在池边坐下,背对着温泉水。
筱筱立刻挤到两人中间,抱着雪棠的手臂摇晃:“老婆老婆!我也要!我也要染头发!我要染成金色的!像小太阳一样!”她指着自己被雪棠揉乱的褐色长发,一脸向往,“金灿灿的!比她的粉色蘑菇好看一万倍!”
“胡闹。”雪棠瞥了筱筱一眼,语气淡然却不容商量,“坐一边去。”
“我不!”筱筱难得地开始耍小性子,扁着嘴,眼眶也红了,“凭什么只给她弄!老婆偏心!筱筱也要当小太阳!”说着,她竟然试图伸手去抓玲诺诺那团乱糟糟的粉毛,想阻止雪棠帮忙。
玲诺诺吓得缩了缩脖子,敢怒不敢言。
雪棠眉头微蹙。她一只手轻易地按住了躁动的筱筱,另一只手却轻轻抚上了筱筱那头蓬松柔软、带着阳光般温暖光泽的褐色长发。她的动作异常轻柔,指尖缠绕着一缕发丝,如同对待稀世珍宝。
“筱筱,”雪棠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与温柔,凝视着筱筱委屈的褐色眼眸,“你就是你。你的头发,你的眼睛,你的一切,都是独一无二的筱筱。”
她的指尖轻轻摩挲着筱筱柔软的发丝,语气斩钉截铁:“不需要染成金色,也不需要像太阳。这样的筱筱,就是最好的筱筱。是我最喜欢的筱筱,谁都替代不了。”
轰——!
筱筱的小脸瞬间通红!从耳根一直红到了脖子!大脑直接宕机!一股巨大的、甜蜜的暖流瞬间冲垮了所有委屈和嫉妒!老婆…老婆说最喜欢她!说她是独一无二的!说她替代不了!
“老…老婆…”筱筱的声音软得像,眼睛里全是闪亮的小星星,再也说不出半个反对的字,整个人晕乎乎地被雪棠按坐在旁边的石凳上,捧着自己滚烫的脸颊,沉浸在巨大的幸福泡泡里,完全忘了染发这回事。
玲诺诺:“……”
她默默地看着这旁若无人的深情告白,再对比一下自己顶着的“鸟窝头”和刚才的狼狈,只觉得心里那点刚刚升起的暖意瞬间被一盆冰水浇灭,只剩下透心凉的酸涩和无地自容的羞耻!粉色蘑菇…原来在苏雪棠眼里,她真的只是个碍眼的蘑菇!连筱筱的头发丝都比不上!
雪棠安抚好自家随时随地能化身小太阳(现在是蒸汽机)的爱人,这才将目光重新投向玲诺诺的后脑勺。
她走到温泉池边,舀起温热的泉水,开始仔细地冲洗玲诺诺头发上那些黏糊糊的劣质染料残留。她的动作不再像对待筱筱那般轻柔,但也绝对算不上粗暴,带着一种精准和高效的利落感。蕴含着剑道极致意志的指尖,看似随意地拂过那些打结、染花的发丝,无形的锋芒之力被控制得妙到毫巅,轻柔地将顽固的染剂残留剥离,梳理开纠缠,却不伤发丝分毫。就连那些沾在皮肤上的污渍,也在她指尖温热水流的冲刷和精妙的力道下迅速褪去。
玲诺诺僵硬地坐着,感受着温热的水流和那双时而拂过她发梢的手指。那手指带着微凉的温度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感,每一次触碰都让她身体微微紧绷,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她不敢动,甚至不敢呼吸得太重,只能紧紧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紧张地颤抖着。
筱筱虽然还沉浸在“老婆最爱我”的幸福余韵里,但看到老婆的手在玲诺诺头发上动作,小嘴还是不高兴地撅了起来。
随着雪棠高效的清洗和梳理,玲诺诺那头灾难现场般的头发终于露出了原本的面目。大部分劣质染剂被洗掉,残留的粉色呈现出一种被稀释过的、更加柔和自然的樱花色泽(得益于温泉水和雪棠的“处理”),与她原本的发色交融,形成一种渐变的蜜糖粉效果,虽然还有些地方颜色微深,但整体看上去竟然…意外地顺眼了许多!至少不再是刺眼的彩虹泥和杂草堆了!乱糟糟的发丝也变得柔顺光滑,重新焕发出光泽。
雪棠拿起旁边干净的毛巾,裹住玲诺诺湿漉漉的头发,简单地吸了吸水。然后,她指尖一缕极其微弱、带着温和热力的锋芒之力流转而过(控制在绝不伤发的程度),玲诺诺那头粉色的长发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蓬松柔顺起来(快速烘干定型)。
“好了。”雪棠收回手,声音依旧平淡。
玲诺诺小心翼翼地、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期待,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入手是前所未有的柔顺触感!她再也忍不住,几乎是冲到屋檐下,那里挂着一面弟子们平时整理衣冠用的铜镜。
模糊的镜面中,映出一张苍白却难掩精致的脸庞。原本灾难般的“鸟窝”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头柔顺光滑、带着渐层樱花粉光泽的长发!脸颊两侧的粉色挑染变得更加明显和精致,衬得她粉色的眼眸都仿佛明亮了几分。虽然还有些地方颜色不够完美,但与她之前的形象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玲诺诺呆呆地看着镜中的自己,粉色眼眸里充满了震撼和…一丝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小小的惊喜。
好像…真的…挺好看的?
“哼!”一声响亮的冷哼打断了玲诺诺的自我欣赏。
筱筱叉着腰,站在不远处,气鼓鼓地瞪着玲诺诺那头漂亮的粉色渐变长发,再看看自己心爱的老婆,小嘴撅得能挂油瓶。她最后实在忍不住,对着还在照镜子的玲诺诺,用尽全身力气大声控诉:
“抢老婆的粉色蘑菇!!”
玲诺诺:“……”
刚刚升起的那点小惊喜瞬间被这句杀伤力巨大的嘲讽拍回了地底!她猛地转过身,粉色的眼眸里再次燃起羞愤的火焰,对着筱筱怒目而视!
而罪魁祸首苏雪棠,早已事不关己地走到院中,继续她的剑意感悟去了。
听松居的午后,再次响起了筱筱欢快的笑声(气的),和玲诺诺气急败坏的跺脚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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