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卫国在冀南,偶尔接到来自西疆的、公式化的行程报告,嗤之以鼻,认为江河是在瞎折腾,白白浪费经费。他安心地重新掌控着发改委的大权,享受着久违的“一言堂”感觉。
然而,他并不知道,江河在阿图什的深入调研,已经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些被常规考察忽略的、却极具战略价值的信息点——比如,某种特殊的光热条件对特定经济作物的极致品质提升;比如,某个看似不起眼的边境通道,在未来区域经济规划中的潜在枢纽地位;再比如,当地民间蕴藏的对打通东部市场、提升产品附加值的强烈渴望……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正在江河的脑海中快速组合、分析、推演。一盘以阿图什为支点,可能撬动更大区域合作的棋局,正在他心中悄然布局。
这步被马卫国视为“废棋”的西疆之行,正在无人察觉的角落里,悄然转变为一步可能惊动四座的“妙手”。戈壁的风沙,磨砺着刀刃,也隐藏着即将掀起的风暴。江河这只被迫离巢的鹰,正在更广阔的天空下,寻找着一击必杀的机会。
阿图什的夜,死寂得让人心慌。远处偶尔传来几声野狼的嚎叫,更显得这戈壁滩荒凉得可怕。
招待所的墙壁薄得像纸,隔壁两个年轻干部的鼾声此起彼伏,跟打雷似的。江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想起马卫国那副嘴脸,他心里也不舒服。
他坐起身,点着一根烟,狠狠地吸了一口。
烟雾缭绕中,他下意识地摸向口袋,掏出了白天在戈壁滩上捡到的那块石头。这是在考察回来的路上,他心情郁闷,独自在戈壁滩上散步时无意中踢到的。石头通体翠绿,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好歹是块玉,带回去当个纪念。当时他是这么想的。被发配到这种地方,捡到块漂亮的石头,也算是个安慰。
反正睡不着,他心血来潮,给石头拍了张照片,发给了以前在省报时认识的一位老地质专家——省地质大学的王教授。附言:王老,在戈壁滩上捡到块漂亮石头,您给掌掌眼,值不值钱?
信息发出去,他自嘲地笑了笑。一块破石头,能值几个钱?就是找个由头跟老熟人聊聊天,排解一下心中的郁闷。
没想到,十分钟后,王教授的电话就追过来了。老头在电话那头激动得声音都在发抖:
江河!你小子在哪捡到的这石头?快告诉我具体位置!
江河被问懵了:就在阿图什附近的戈壁滩上啊。怎么了王老,这石头有什么特别吗?
特别?何止是特别!王教授的声音激动得都快破音了,这根本就不是普通的玉石!这是稀土矿石!而且是极其罕见的高品位矿石!
稀土?江河手里的烟差点掉在地上。他当然知道这两个字的分量,这可是比黄金还要金贵无数倍的战略资源!
王老,您没看错吧?他声音都变了调,就我随手捡的这块破石头?
绝对不会错!王教授斩钉截铁地说,我研究了一辈子矿产,还能看走眼?不过这矿石的成色很特别,应该是新发现的矿脉……你小子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挂了电话,江河一个人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心脏砰砰直跳。他反复端详着手里的石头,翠绿的表皮下,隐约可见一些金属光泽。
这他妈简直是天上掉馅饼,不,是掉下来一座金山!
他想起白天在戈壁滩上,那几个追逐野兔的当地孩子。其中一个孩子摔进的那个土坑,现在想来,坑壁的土壤颜色确实很特别。
难道……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脑海中形成。如果这真的是一条新矿脉,那价值简直不可估量!
但紧接着,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这种东西,可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发改委副主任能碰的。一旦走漏风声,不知道会引来多少豺狼虎豹。
他在房间里踱了整整两个小时,烟抽了一根又一根。
最终,江河做出了决定。
既然老天爷给了我这个机会,我就要牢牢抓住。
马卫国不是想让自己在这荒凉之地自生自灭吗?那我就让所有人看看,我江河是怎么在这戈壁滩上创造奇迹的!
江河连夜开始起草一份特殊的报告。
这一次,他要玩把大的。
写到凌晨,他终于放下笔,看着窗外渐渐泛白的天色。戈壁滩的日出格外壮丽,血红的朝阳跃出地平线,把整片荒漠都染成了金色。
江河陪着那位打“飞的”过来的地质专家跑了三天,最后老头激动得都说不出话来了:这个发现太大了!
“马卫国,你这老狐狸……”江河盯着窗外墨一般的夜色,喃喃低语。被发配到这鸟不拉屎的西疆边陲,他本以为这趟差事最大的收获,恐怕就是兜里那块偶然捡来的绿色石头——当时只觉得色泽温润,像个玉料,好歹能雕个印章留念。
谁知这块不起眼的石头,竟会搅动如此风云!
想起白天的情形,江河仍觉得心跳有些快。那位他从省城请来的老地质专家王教授,激动得连胡子都在颤抖,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江河!你小子……你这是捅破天了啊!这、这是稀土!我确定这就是高品位的稀土矿苗!”
“稀土”二字如惊雷炸响在江耳边。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这玩意儿是尖端科技和军工的血脉,是能牵动国家战略的宝藏!谁能想到,马卫国处心积虑的排挤,竟把他推到了这样一个足以改变许多人命运的机遇面前!
机遇,往往伴随着同等的风险。
江河深吸一口烟,辛辣的烟雾在肺里转了一圈,才缓缓吐出。他起身从随身的行李箱夹层里,取出那份王教授临走前和他一起反复推敲后写就的《关于依托对口支援机制,推动冀南-阿图什战略性矿产资源合作开发的初步构想》。
薄薄的十几页纸,此刻却重若千钧。
他不能,也绝不会按马卫国期望的那样,交一份歌功颂德、不痛不痒的考察报告回去糊弄事。他要借着对口支援的政策东风,把这篇“意外之喜”的文章做足、做大。
关键在于,这份构想该递给谁? 他心念电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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