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味楼,渝州城第一酒楼,三层飞檐,雕梁画栋,终日夜市如昼,觥筹交错,人声鼎沸。浓郁的饭菜香气与酒香混合着人间的烟火气,直冲云霄,完美掩盖了其下可能存在的任何异常能量波动。
李小草悬立于百味楼斜对面的屋脊阴影处,神识如同最精细的筛子,缓缓扫过这座热闹的建筑。然而,即便是她如今的神识,在穿透酒楼地基,深入地下时,也感到了一层极其高明、与地脉和人间烟火气巧妙融合的隐匿结界。
这结界并非单纯阻挡探查,更像是“同化”与“伪装”,将地下的一切波动都模拟成酒楼厨房炉火、油烟以及食客喧嚣的延伸,若非提前知晓“五味灶”之名,且有那妖物残魂的模糊指引,几乎不可能被发现。
“好精妙的藏匿手段。”小草心中暗忖,更加确定此地不凡。她并未强行突破结界,而是循着那妖物记忆中“回收安神米”的指令所隐含的通道权限,神识模拟出一种特定的、混合着微弱情绪能量的波动频率,如同钥匙般,轻轻触动了结界的某处。
无声无息间,结界开启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微小缝隙,一股更加复杂、难以言喻的气息从中逸散出来——那是无数种情绪被提纯、混合、甚至“烹饪”时产生的奇异味道,有极致的喜悦,有尖锐的悲伤,有沸腾的愤怒,有粘稠的恐惧,有死寂的绝望……五味杂陈,却又被某种力量强行约束着。
小草身影如烟,瞬间遁入缝隙之中。
结界在身后闭合。眼前并非预想中的阴暗地穴,而是一条宽阔、灯火通明的地下廊道。廊道墙壁光滑如镜,并非石壁,而是某种暗红色的、仿佛凝固血肉般的材质,微微搏动着,散发出温热的、令人不安的气息。空气中弥漫的情绪味道更加浓烈,几乎凝成实质,化作淡淡的彩色雾气漂浮。
廊道尽头,是一座巨大的、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厨房”。
数十个造型奇异的灶台分布其中,灶火并非凡火,而是燃烧着各种颜色的、跃动的情感火焰——粉色的爱欲之火、蓝色的哀思之火、赤红的愤怒之火、惨绿的嫉妒之火、灰白的绝望之焰……
每一个灶台上,都放置着不同的“容器”:有的像是巨大的琉璃瓶,里面浸泡着扭曲的光影(被处理的魂魄碎片);有的是石臼和玉杵,正在研磨着不同颜色的情绪结晶粉末;更有甚者,竟是以活人的心窍为炉,以七情为柴,慢火煎熬,提取着最精粹的一缕情绪本源——那些“活人炉鼎”目光呆滞,面带诡异的笑容或泪痕,显然早已心神迷失,沦为工具。
许多穿着同样黑袍的身影在其间忙碌,如同厨师处理食材般,熟练地分割、提纯、调配着那些被收集来的情绪能量。整个场景,既光怪陆离,又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井然有序的邪恶。
这里,就是“五味灶”!一个将众生情绪视为食材,进行加工提炼的邪恶工坊!
小草强压下心中的震惊与怒火,隐匿身形,气息与周围环境完美融合,悄然向内探查。她需要找到主事者,找到那个“蚀心使”,找到他们提炼这些情绪本源的最终去向!
她避开忙碌的黑袍人,向着灶台区域最深处、情绪波动最混乱强大的地方潜去。
越往深处,灶台越少,但处理的东西却越发惊人。她看到被剥离出的“喜悦”被压缩成金色的蜜露,“悲伤”被冷冻成蓝色的冰晶,“愤怒”被锻打成赤色的锋刃……
最终,她停在了一扇由无数扭曲哀嚎面孔凝结成的暗金色大门前。大门后方,传来一股令人心悸的、混合了无数极端情绪、却又被强行约束在一起的庞大能量源,其强度远超外面的所有灶台之和!
这里,就是核心!
就在她准备设法潜入时,大门却突然从内部打开。
一个身形高瘦、穿着与其他黑袍人款式相似但镶着暗金边纹的黑袍人走了出来。他脸上戴着一张没有五官、只刻画着一个不断旋转扭曲漩涡图案的面具,手中托着一个水晶钵盂,钵盂内盛放着一点点混沌色的、不断变幻形态的粘稠液体,散发出让小草都感到微微眩晕的强烈情绪冲击。
蚀心使!
他身上的气息,赫然达到了鬼仙巅峰,离真仙也只有一步之遥!而且其力量属性极其诡异,充满了混乱与扭曲的情绪之力。
蚀心使似乎正要向外走去,脚步却突然一顿,面具上的漩涡图案旋转速度微微加快。他猛地抬头,那双隐藏在面具后的眼睛,仿佛穿透了小草完美的隐匿,直直地“看”向了她所在的位置!
“有意思……竟然有老鼠溜进了厨房?”沙哑扭曲的声音从面具下传出,带着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残忍,“是蜜意坊失败了?还是那只不中用的猫妖露了马脚?不过没关系……正好,本使最新的‘五情烩’还缺一味‘惊惧’做主料……就用你的吧!”
话音未落,他手中的水晶钵盂猛地倾斜,那一点混沌色的粘稠液体飞溅而出,见风即长,瞬间化作一张铺天盖地的、由无数扭曲尖叫面孔组成的大网,朝着小草笼罩而来!
这张情绪大网尚未临体,强烈到极致的恐惧、绝望、疯狂、诱惑、暴怒等各种负面情绪就如同海啸般冲击着小草的神魂,试图将她的心智彻底淹没、同化!
与此同时,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响彻整个地下工坊!所有忙碌的黑袍人立刻停下手中的活计,眼中冒出凶光,身上腾起各色情绪火焰,从四面八方朝着小草围扑过来!
暴露了!
小草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围攻,尤其是那张足以让真仙都心神失守的情绪巨网,眼中却无丝毫慌乱。
“扭曲情感,烹魂炼魄,罪无可赦!”
她清冷的声音响起,周身七彩神光大盛!
生之领域全力展开,不再是单纯的防御,而是化作了磅礴的、充满创造与净化之力的生命潮汐,向前奔涌而去!
那由极致负面情绪凝聚的巨网,撞上这代表“生”与“创造”的法则潮汐,如同遇到了天生的克星,那些扭曲尖叫的面孔发出凄厉的哀嚎,瞬间被冲刷、净化、还原为最本初的无属性能量,消散一空!
蚀心使面具下的瞳孔猛地一缩,失声惊叫:“生之法则?!你是巡天殿的人?!”
他显然没料到来的并非寻常探查人员,而是执掌了如此高等法则的存在!
而周围那些扑上来的黑袍人,他们的情绪火焰攻击,在生之潮汐面前更是如同笑话,连浪花都未能掀起,便被彻底净化,本人也被潮汐中蕴含的力量震得东倒西歪,修为稍弱者更是直接昏厥过去!
小草一步踏出,已至蚀心使面前,纤手探出,直抓向他脸上的面具!
蚀心使惊骇欲绝,狂吼一声,体内混乱的情绪之力疯狂爆发,试图逼退小草,同时身形急退,想要退回那扇暗金大门之后!
“定。”
又是一字真言。
轮回法则之力降临,蚀心使周身空间瞬间凝固,他那爆发出的混乱情绪之力也被强行镇压回体内,只剩下眼珠在面具后因极度恐惧而疯狂转动!
小草的手,毫无阻碍地触碰到了那张漩涡面具。
就在她即将揭开面具,看到其真面目,并读取其记忆的刹那——
异变再生!
那扇由无数痛苦面孔组成的暗金大门,猛地从中裂开一道缝隙!
一股远超蚀心使、甚至让小草都感到一丝威胁的、冰冷彻骨又充满了无尽贪婪吞噬意境的恐怖气息,如同沉睡的巨兽般,从门后的黑暗中苏醒过来!
一只苍白无比、指甲尖锐修长、仿佛由最纯粹的“饥饿”与“空虚”凝聚而成的手掌,悄无声息地从门缝中探出,直抓向小草的面门!
这一抓,看似缓慢,却仿佛能无视空间距离,直接锁定灵魂,要将她的一切情感、记忆、乃至存在本身都吞噬殆尽!
真正的强者,隐藏在“五味灶”的最深处!
小草面色一凝,不得不放弃擒拿蚀心使,抽身后撤,同时并指如剑,蕴含着生灭轮回真意的一指点向那只苍白手掌!
指尖与手掌虚空相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种仿佛两个世界规则相互侵蚀、湮灭的诡异滋滋声!
小草身形微晃,后退半步,指尖七彩神光略微黯淡。
那只苍白手掌也被震回门内,门缝中传来一声轻咦,似乎惊讶于小草的力量。
趁此机会,那被定住的蚀心使体内猛地爆开一团黑雾,身形化作一道扭曲的情绪流光,竟不惜燃烧本源,强行挣脱了部分束缚,狼狈不堪地遁入了侧方一条狭窄的通道,瞬间消失不见!
而那扇暗金大门,也轰然闭合,将后面那恐怖存在的气息彻底隔绝。
小草没有去追蚀心使。她看向那扇再次紧闭的大门,眼神无比凝重。
门后的存在,其实力绝对达到了真仙级别,而且其力量属性极其诡异邪恶,近乎于是“情感”与“吞噬”本源的某种扭曲结合体!
这“五味灶”,远不止是一个加工厂那么简单!这里竟然隐藏着如此可怕的存在!
她环顾四周,因为刚才的交手,整个工坊已一片狼藉,不少黑袍人昏迷倒地,那些情绪灶台也熄灭了多半。
必须立刻清理此地,并封锁消息!
她立刻通过巡天玉符,向李长生和张明远发出最高紧急讯息:
“发现‘五味灶’核心据点,位于百味楼下。主事‘蚀心使’遁逃,其深处隐藏一真仙级诡异存在,疑似以情感吞噬为本源。我已暴露,请求立刻支援,彻底封锁并清查此地!重复,请求真仙级支援!”
讯息发出,小草深吸一口气,周身神光再起,开始清理现场,制伏那些残余的黑袍人,并仔细探查这座邪恶的情绪工坊,寻找更多关于那神秘存在和“极乐仙丹”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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