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天殿在战后的紧张有序中运转了数日。小草与云弈皆闭关不出,全力消化万古坟场一战的收获,稳固因动用本源而略有浮动的境界。
荆芥大部分时间都守在百草净寰阁外间,一边整理药草研究新方,一边时刻关注着内间云弈的气息变化。偶尔,她会望着那紧闭的门扉出神,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株能宁心静魂的“星纹幽兰”,眼底藏着难以言喻的担忧与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完全明了的情愫。
幽璃已返回鬼域坐镇,鬼域边陲异常平静,却更像暴风雨前的死寂,她不敢有丝毫放松,加派了更多幽魂使巡弋与虚无接壤的冥土边界。
张明远则忙得焦头烂额。各方情报如雪片般汇入万象天机殿,关于人口失踪的零散报告仍在不断增加,看似杂乱无章,却像一幅巨大拼图的碎片,让人难以窥见全貌,却又隐隐不安。他调动了所有能调动的算力资源,试图从中找出规律。
这一日,他正对着星图上无数闪烁的、代表失踪事件的小红点皱眉沉思,一名属下匆匆来报。
“司主,西海龙族传来急讯!他们封锁九幽涧外围时,拦截到一支试图强行闯关的小型邪修舰队,其首领负隅顽抗被击毙,但从其座舰中搜出了一份加密的星域航线图,以及……几块古老的记忆水晶残片,似乎与上古‘星语族’有关!”
“星语族?”张明远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精光。星语族是上古时期一个极其特殊的种族,据说其族人能与星辰沟通,预知吉凶,记载了无数洪荒秘闻,但早已湮灭在历史长河中,其遗产价值连城!
“立刻将东西送来!不!我亲自去取!”张明远瞬间意识到这可能的重要性,亲自赶往传送阵。
片刻后,那几块布满裂纹、散发着微弱星辉的记忆水晶残片被小心地放置在万象天机仪的核心解析法阵中。张明远亲自操作,调动天机仪的力量,尝试读取其中残存的信息。
光芒闪烁,模糊破碎的画面断断续续地投射出来。
那是一片与现今截然不同的、更加古老苍茫的星空……无数身形缥缈、仿佛由星光构成的“星语族”人正在观测星辰,记录着某种庞大的星象运转……画面陡然一转,变成了惨烈的战场,神魔与未知的恐怖存在厮杀,星辰崩碎……最后,画面定格在几幅极其古老晦涩的星图之上,星图的节点标注着一些难以理解的符号,其中几个符号,竟与从虚无教团祭司那里获得的邪文有几分诡异的相似!
而其中一块最小的水晶碎片,记录的内容却格外不同。那似乎是一位星语族长老在临终前的呓语,断断续续,充满了恐惧:
“……混沌之劫……非止于灭……乃为……‘回归’……”
“……至高之‘无’……苏醒需……‘钥匙’……‘坐标’……”
“……圣骸……非容器……乃……路标……共鸣……”
“……盛宴开启……万灵归途……皆化……资粮……”
信息支离破碎,却如同惊雷般在张明远脑海中炸响!
混沌之劫不是为了毁灭,而是为了“回归”?至高之“无”苏醒需要“钥匙”和“坐标”?圣骸不是简单的容器,而是……路标?共鸣?
这些词语组合在一起,指向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可能性!
虚无教团疯狂搜集祭品,不仅仅是为了唤醒几位古老魔主,更是为了提供给那位背后的“主上”——至高之“无”!而唤醒这位存在,需要特定的“钥匙”和“坐标”!
云弈体内的“圣骸”,其作用可能远超想象,它不仅是力量容器,更可能是引导那位“主上”降临的“路标”!
张明远不敢怠慢,立刻带着水晶残片和初步解读结果,直奔轮回殿。
“……情况便是如此。”张明远将发现和自己的推测完整禀报。
李长生静立于光河之畔,听完汇报,目光落在那几块星辉黯淡的水晶残片上,久久不语。殿内只剩下轮回光带流淌的细微声响。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悠远的意味:“星语族……确实曾窥得天机一角。其所言,大致不差。”
他抬手,指尖掠过那些残片,仿佛在触摸那段湮灭的历史:“至高之‘无’,并非某位具体的存在,而是……混沌海深处,一切法则、概念、存在的‘反面’,是终极的虚无与沉寂。其若‘苏醒’或‘回归’,并非像魔主那般降临,而是……如同潮水漫过沙滩,将现存的一切‘覆盖’、‘同化’,使三维重归零维,万物归于终极之‘无’。”
小草和刚刚结束闭关、闻讯赶来的云弈、荆芥闻言,皆感到一股发自灵魂深处的寒意。这比毁灭更加可怕,是彻底的、毫无痕迹的“不存在”!
“而所谓的‘钥匙’和‘坐标’……”李长生看向云弈,目光复杂,“圣骸,乃是蕴含着一丝‘原初之噬’特性的混沌道胎,其本身,便与混沌海深处的‘无’有着本质的同源吸引力,可视为最明亮的‘坐标’。而‘钥匙’……”
他顿了顿,道:“或许并非一物,而是一个‘仪式’,一个以足够庞大的能量和特定法则冲击‘坐标’,从而在现实与终极虚无之间打开一条‘通道’的过程。这,或许才是‘饕餮之宴’的真正目的。”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原来他们之前阻止的,只是盛宴的“前菜”和“餐具”的准备,真正的“主菜”和“开餐”仪式,可能还未开始!
“那……那云弈他……”荆芥脸色煞白,下意识地抓住了云弈的衣袖。
云弈眉头紧锁,左眼中有灰芒流转,他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压力。
“福兮祸之所倚。”李长生看向云弈,“你因圣骸而获机缘,亦因此成为风暴之眼。然,祸福并非注定。既是‘坐标’,亦可为其所用,亦可……为我所用。”
“哥的意思是?”小草似乎抓住了什么。
“若能掌控‘坐标’,或能反制其仪式,甚至……窥探‘无’之奥秘,找到遏制其‘回归’的方法。”李长生语出惊人,“但这条路,险峻无比,九死一生。”
他看向云弈:“选择权在你。是设法剥离圣骸,远离漩涡,虽失机缘却得安稳;还是直面风暴,尝试掌控这份力量,搏一线生机,但也可能加速灾劫?”
云弈沉默了片刻,抬起头,左眼的灰白与右眼的七彩前所未有的清晰坚定:“我选第二条路。既然这力量选择了我,逃避非我之道。若能以我这‘坐标’,为三界搏一个未来,纵死无悔。”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带着一往无前的决心。
荆芥看着他坚定的侧脸,抓着他衣袖的手微微颤抖,最终却缓缓松开,化为一声无声的叹息,眼中却多了几分支持与决然。
小草也重重点头:“我会帮你!”
李长生眼中露出欣慰之色:“好。既然如此,便需尽快提升你对混沌道胎的掌控力,尤其是……加深对那缕‘原初之噬’的理解,尝试与其中残留的古老意念沟通,甚至……引导它。”
这与虎谋皮无异!但却是唯一的选择。
“我会尽力。”云弈沉声道。
“此外,”李长生又看向张明远和那星图,“根据星语族残留的星图与现今失踪事件对比,或许能推演出他们下一步搜集‘特定祭品’的地点,乃至……‘饕餮之宴’主仪式可能进行的位置。明远,此事交由你全力负责。”
“是!定不辱命!”张明远感到责任重大。
新的线索带来了更大的危机,却也指明了一丝方向。风暴并未远去,反而更加清晰和迫近。
而这一次,他们将不再是被动防御,而是要主动出击,深入风暴的核心,去争夺那唯一的——“坐标”掌控权。
云弈的圣骸之秘,终于揭开了更加惊心动魄的一角。他的选择,将直接影响三界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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