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是在一阵难以忍受的寒冷和僵硬中醒来的。
意识尚未完全回笼,首先感受到的是全身骨头仿佛被拆开重组般的酸痛,尤其是后背和脖颈,动一下都牵扯着疼。
然后便是刺骨的寒意,从脚底一路蔓延到头顶,让他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还蜷在窗边那张该死的硬木椅子上,身上似乎比入睡时多了一点重量和暖意?
他迟钝地低下头,看见一条不算厚实、但明显比他自己的棉袍要宽大些的深灰色羊毛毯子,正盖在自己身上。
这毯子……不是他房里的东西。
玉清的脑子“嗡”的一声,瞬间清醒了大半。他猛地抬起头,视线第一时间投向房间中央的那张床榻。
床上,顾枭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或者说,早已醒了。
他并没有躺着,而是背对着玉清的方向,坐在床沿。
他已经穿好了靴子,正在整理身上那件依旧带着褶皱、但已经尽力抚平的西装外套。
他的背影挺直,肩线利落,除了头发还有些凌乱之外,几乎看不出昨夜那场烂醉的痕迹。
似乎是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顾枭整理衣领的动作微微一顿。
玉清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慌乱如同野草般在胸腔里疯长。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身上盖着的那条陌生的毯子滑落在地,他也顾不上去捡。
“顾、顾少爷……您、您醒了……”他开口,声音因为紧张和寒冷而带着明显的沙哑和磕巴。
他下意识地将那只被顾枭攥了一夜、此刻依旧残留着红痕和些许淤青的手腕藏到了身后,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充满尴尬和畏惧的笑容。
“昨晚……昨晚您喝醉了,误入了这院子……我……我……”他急于解释,想要撇清关系,尤其是那抓着手腕不放和听到梦呓的事,生怕对方一个不快,自己就要大祸临头。
“我什么都没做!也……也什么都没听见!您放心!”
这话一出口,玉清自己都想抽自己一嘴巴,这分明就是不打自招!
顾枭缓缓地转过身来。
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既没有宿醉后的萎靡,也没有被人撞见狼狈模样的恼怒,更没有丝毫的窘迫。
他的眼神很平静,甚至比玉清印象中少了几分冰冷的锐利,只是带着一种深沉的、让人看不透的疲惫,眼下有着淡淡的青影。
他的目光在玉清藏到身后的手腕处极快地扫过,然后落在玉清那张写满惊慌和强自镇定的脸上。
“昨夜,”顾枭开口了,声音因为宿醉而异常沙哑低沉,但语气却很平稳,“是我失态了。打扰了你,抱歉。”
他居然……道歉了?
玉清愣住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设想过顾枭醒来后可能的各种反应——暴怒、羞辱、冷漠、甚至是为了掩盖“失态”而采取的更极端的手段——唯独没有想过,会是如此平静的一句道歉。
这完全不符合顾枭在他心中的人设。
“没、没事!没事的!”玉清连忙摆手,受宠若惊之下,更加语无伦次,“大少爷您千万别这么说!都是……都是应该的……”
他也不知道什么是“应该的”,只觉得此刻说什么都显得怪异。
顾枭看着他这副急于划清界限、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的样子,脸上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形容的情绪。
那似乎不是嘲讽,也不是厌恶,更像是一种了然的,甚至带点无可奈何的复杂神色。
那神色消失得极快,快得让玉清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顾枭没有再说什么,他整理好衣襟,迈步朝着房门走去。
他的手搭在门闩上,却没有立刻拉开。
他停顿了片刻,背影对着玉清,像是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开了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玉清耳中。
“顾建源……”他念出自己父亲的名字,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感情,“他并非你看到的那么简单,也绝非良善之辈。”
玉清怔住了,不解其意。
顾枭微微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扫了玉清一眼,那目光深沉难辨。
“你好自为之。”
留下这最后五个字,他不再停留,干脆地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清晨微熹的光线从他拉开的门缝中涌入,刺得玉清眯了眯眼,也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尚未完全散尽的酒气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冷冽气息。
房门在他身后轻轻合上。
小院里传来了他渐行渐远的、沉稳的脚步声。
玉清独自一人站在空旷冰冷的房间里,看着地上那条不属于自己的羊毛毯子,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腕上那圈清晰的淤青,耳边回响着顾枭最后那句没头没脑的警告。
顾建源并非良善之辈?他当然知道。
那个位置的人,有几个是纯善的?但这与他玉清又有什么关系?他只是一个依附对方生存的玩意儿,难道还能去评判主人的善恶吗?
而顾枭……他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些?
是提醒?是怜悯?还是另一种形式的警告,让他别对顾建源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
玉清想不明白。
他只觉得,这一夜之后,原本就迷雾重重的顾府,在他眼中,变得更加复杂难测了。
而他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看不见的漩涡边缘,随时都可能被卷入其中,粉身碎骨。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毯子,毯子上似乎还残留着一点属于顾枭的、那种冷冽的气息。
他抱着毯子,走到床边坐下,看着窗外渐渐亮起来的天空,心中一片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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