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飞在一种灵魂被浸泡在冰火两极的极致痛苦中恢复了一丝意识。
冷，是源自后背那道被寂灭水箭击中的伤口，一股阴寒歹毒的力量如同附骨之疽，不断侵蚀着他的魂体，试图将他的“存在”概念都彻底抹去。热，是源自魂体深处那“变数”核心以及手中依旧紧握的彼岸石板，一股微弱却顽强的混沌生机正在自发地与那股寂灭力量对抗，如同星火燎原，缓慢却坚定地修复着损伤。
他艰难地睁开眼，视线模糊，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堆冰冷的瓦砾上，身旁是依旧昏迷但气息相对稳定了一点的慕容白。废老头靠坐在对面的断墙下，正龇牙咧嘴地用一块沾着不明液体的破布擦拭着自己手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那伤口边缘泛着不祥的紫黑色，显然也沾染了寂灭污染。
“醒了？”废老头察觉到动静，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带着疲惫，“命真硬，小子。被那尸蟞后的寂灭水箭正面击中，还能扛过来，你这‘变数’体质，果然邪门。”
陆明飞挣扎着想坐起来，却牵动了后背的伤势，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慕容……他怎么样？”
“暂时死不了。”废老头撇撇嘴，“你用混沌源核强行融合往生水汽给他吊命，算是兵行险着成功了。但他本源受损太重，那点生机就像无根之萍，撑不了多久。必须尽快找到彻底治愈的方法，或者……把他送回地府，找阎罗王那个级别的老家伙出手。”
送回地府？谈何容易。他们现在自身难保，还是地府的头号通缉犯。
“这里是哪里？”陆明飞环顾这个狭窄隐蔽的角落，外面隐约传来废墟深处特有的风声，如同鬼哭。
“判官殿深处，靠近当年‘孽镜台’遗址的地方。”废老头压低声音，“这地方邪门得很，残留的法则混乱，而且……不止我们一拨人。”
陆明飞心中一凛：“还有谁？”
“除了那些被污染催生的秽物，老夫之前还察觉到几股隐藏得很深的气息。”废老头神色凝重，“一股阴冷诡秘，带着‘蚀月’的味道，但比普通的杀手更加深沉。另一股……则让老夫有点意外，带着点‘往生教’的狂热，却又不是那些被洗脑的普通教徒，更像是……核心成员。”
蚀月精英？往生教核心？他们也在这上古遗迹里？
“他们在这里做什么？”陆明飞感到事情越发复杂。
“不清楚。但这判官殿遗迹，据说藏着上古地府关于轮回和罪孽审判的一些核心秘密，甚至可能有关闭或削弱‘往生教’那种抽取真灵邪术的方法。”废老头分析道，“寂灭派和往生教在此聚集，所图必然不小。我们得小心，既要躲着他们，或许……也能趁机捞点好处，比如找到救治慕容小子的线索。”
正说着，废老头突然脸色一变，猛地对陆明飞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耳朵紧紧贴在冰冷的墙壁上。
陆明飞也立刻屏住呼吸，凝神感知。
隐约地，从废墟更深处的方向，随风飘来了一阵极其细微的、断断续续的对话声。声音经过曲折通道的削弱和扭曲，已然模糊，但其中几个关键词，却清晰地钻入了两人的耳中：
“……‘圣池’核心……必须……在‘朔月之夜’前完成……”
“……祭品……还不够……至少需要……三位鬼仙级别的……纯净魂源……”
“……‘尊者’已准备就绪……只待……‘门’开启……”
“……地府那边……钟馗……会配合……制造混乱……”
“……新的‘冥帝’……将在……归墟的荣光中……诞生……”
对话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
角落里的陆明飞和废老头，脸色却变得无比难看，背后升起一股寒意。
圣池？祭品？三位鬼仙？尊者？新的冥帝？
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指向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阴谋！
往生教和寂灭派，竟然想在这上古判官殿遗迹，利用所谓的“圣池”（很可能就是那被严重污染的往生池主泉眼），献祭至少三位鬼仙，配合“朔月之夜”的某种天时，打开一扇“门”？甚至……妄图塑造一尊听从他们命令的“新冥帝”？
而钟馗，竟然还在与他们里应外合！
这简直是颠覆地府、乃至颠覆整个阴阳秩序的疯狂计划！
“疯子！一群彻头彻尾的疯子！”废老头咬牙切齿，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
陆明飞握紧了拳头，感受着后背伤口传来的刺痛和体内混沌生机的流转，眼神却异常冷静。
“朔月之夜……还有多久？”
废老头掐指算了算，脸色更加阴沉：“不到十二个时辰。”
时间，紧迫到了极点！
他们不仅要自救，要救慕容白，还要想办法阻止这场足以引发三界大乱的疯狂仪式！
“前辈，你对这遗迹熟悉，知道那‘圣池’核心在哪里吗？还有，他们提到的‘门’，又是指什么？”陆明飞快速问道。
废老头皱着眉，努力回忆着：“‘圣池’核心，应该就在当年孽镜台正下方的‘洗罪渊’最深处。那‘门’……古籍中似乎有零星记载，据说判官殿曾封印着一扇连接着‘无间地狱’最底层的……归墟裂隙！难道他们想……”
他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脸色瞬间煞白！
归墟裂隙！如果他们不是要塑造什么新冥帝，而是要强行打开那扇被上古判官封印的、通往归墟的裂隙？！
那根本不是塑造新神，那是要拉着整个地府，乃至阳间一起陪葬！是比塑造新冥帝更加疯狂百倍的毁灭行为！
必须阻止他们！
陆明飞看向昏迷的慕容白，又看了看自己伤痕累累的魂体，最后目光落在散发着微弱混沌波动的彼岸石板上。
力量悬殊，敌众我寡，身负重伤，时间紧迫……
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他眼中却没有丝毫退缩。
“前辈，我们得去‘洗罪渊’。”
废老头看着他那双燃烧着坚定火焰的眼睛，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同样不顾一切的自己。他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咧开一个难看的笑容：
“妈的，老夫就知道碰上你小子准没好事！罢了罢了，这把老骨头，就陪你们再疯最后一次！”
绝境中的守望者，拖着残躯，向着风暴的中心，再次踏出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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