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纪的亲自登门，如同在平静（至少表面如此）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陆明飞心中的警报告从“注意”升级到了“高度戒备”。净忆司对张伟技术的兴趣，绝非其宣称的“优化记忆”那么简单。
他将张伟提供的服务器核心架构资料和可能存在的安全后门加密存好，这或许是未来撕开对方伪装的关键利器。当务之急，是找到更多“噬忆虫”切实存在的证据，以及那些记忆受损者的共同点。
回到调查科办公室，陆明飞调取了权限内能接触到的所有近期鬼魂投诉和求助记录，进行交叉比对。他不再局限于“记忆缺失”关键词，而是扩大了范围，包括“性情大变”、“行为异常”、“认知混乱”等。
结果令人毛骨悚然。
如同冰山浮出水面，大量之前被归类为“个体适应不良”、“执念发作”或“灵力排斥反应”的案例，在陆明飞新的筛选标准下，显露出了惊人的相似性——都在某个时间点后，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记忆偏差或人格微调。这些案例的数量，远超数据库里明确标记为“记忆异常”的数量！
更让他背后发凉的是，这些案例中，有相当一部分魂魄，在出现问题前，都曾因为各种原因（比如执念较轻、表现良好等）接触过 “净忆司”推出的‘自愿记忆疏导服务’试点项目！
自愿？陆明飞对此深表怀疑。在地府这套体系里，“自愿”很多时候意味着信息不对称下的引导，甚至是某种形式的强制。
他锁定了几位症状相对典型、且曾参加过“试点项目”的鬼魂，准备进行深入走访。
第一位是个老学究鬼魂，生前是位历史教授。记录显示他之前一直致力于考据某个冷门朝代的地方志，但近期却突然对此毫无兴趣，转而沉迷于研究……阳间最新的短视频算法逻辑。
陆明飞找到他时，老学究正对着一面光幕，上面快速滚动着各种“666”、“老铁”之类的弹幕，他看得津津有味，嘴里还念叨着：“妙啊！这推荐机制，深得兵法精髓！”
“王教授，您之前研究的《南塘县志》……”陆明飞试探着问。
老学究茫然地抬起头：“《南塘县志》？那是何物？比得上这‘双击点亮小红心’的奥妙吗？”他魂体散发出的，是一种与他生前气质截然不同的、浮躁而亢奋的波动。
陆明飞心中一沉。这不是简单的兴趣转移，这更像是……核心认知被覆盖了。
走访了几位，情况大同小异。有的鬼魂失去了对至亲的深刻记忆，变得情感淡漠；有的则凭空多出一些不属于自己的技能或知识碎片，显得不伦不类。
所有线索，都隐隐指向净忆司的“疏导服务”。
带着沉重的心情和初步整理的证据，陆明飞决定去找慕容白。一方面，他想了解慕容白对净忆司和风纪此人的看法；另一方面，他也想旁敲侧击，确认一下慕容白自身是否受到那记忆碎片的影响。
典籍修复司位于地府相对安静的角落，是一座巨大的、宛如图书馆般的建筑，里面收藏着无数记载着阴阳两界古老秘密的卷宗玉简。慕容白被安排在这里，既是为了养伤，也是崔珏对他能力的另一种借用。
陆明飞在一排排高耸至穹顶的书架间找到了慕容白。他正悬浮在半空，指尖流淌着冰蓝色的灵力，小心翼翼地修复着一卷破损严重的古老兽皮地图。他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神情专注。
“领导，忙着呢？”陆明飞打了个招呼。
慕容白闻声，灵力一收，缓缓落下。他看向陆明飞，眼神似乎与往常无异，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样子：“有事？”
陆明飞将净忆司的疑点和自己调查到的情况，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隐去了发现慕容白记忆碎片的具体细节，只说是某种“古老的战争记忆标记”。
慕容白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拂过身旁书架上一卷关于“古代魂战”的玉简，眉头微蹙：“风纪此人，理念确与钟炎有相通之处，皆重‘秩序’与‘效率’。但其手段更为隐蔽，善于包装。若‘噬忆虫’真与其有关，所图必然不小。”
他的分析冷静而精准，与往常无异。
陆明飞稍微松了口气，看来那记忆碎片暂时没造成明显影响。他正准备询问慕容白对那“古老战争记忆”是否有印象时，慕容白却突然主动开口，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
“你近日……可曾感知到忘川河水的流向，有何异常？”
“忘川河？”陆明飞一愣，“没什么异常啊，还是那样，浩浩荡荡，奔流不息。”他有些莫名其妙，慕容白怎么突然关心起忘川河了？
慕容白沉默了一下，眼神似乎恍惚了一瞬，低声道：“是吗……或许是我感知有误。我总觉得……河水近日，似乎……滞涩了些许，仿佛承载了过多难以消化的……悲伤。”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甚至有一丝……与他性格极不相符的感性。
陆明飞心头猛地一跳！这不对劲！慕容白是冰山行动派，对天地灵气、山川河流的感知虽敏锐，但绝不会用这种充满文学色彩的描述！
“领导，你……”陆明飞紧紧盯着他。
慕容白似乎也察觉到自己失言，迅速恢复了平时的冷峻：“无事。或许是伤势未愈，灵觉敏感了些。你且继续调查净忆司，但务必小心，风纪非易与之辈。若无确凿证据，不可轻举妄动。”
他转过身，重新飘向那卷待修复的兽皮地图，结束了谈话。
陆明飞看着慕容白专注修复卷宗的背影，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
慕容白刚才那瞬间的异常，是否与他魂体内那段被“噬忆虫”携带而来的古老记忆有关？那段记忆，正在潜移默化地影响他？
而慕容白提到的忘川河“滞涩”……是真的灵觉感知，还是……受那段记忆影响产生的错觉？抑或是，“噬忆虫”大规模活动，真的已经开始影响记忆之河的流淌？
陆明飞感到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的迷雾漩涡边缘，脚下看似坚实的地面，可能随时崩塌。
他必须加快速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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