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小队带着一身血腥、沉重的收获与那条至关重要的线索，踉跄着回到狼牙堡时，引起的震动不言而喻。阵亡者的遗体被小心安置，伤者得到了冯源所能提供的最好的救治。而那条关于山民的线索，则被立刻呈报给了杨帆。
石屋内，气氛凝重。杨帆仔细听着霍去病的汇报，目光落在那缕染色的麻线和绘有脚印形状的皮纸上，久久沉默。损失是惨痛的，但这条意外获得的线索，其价值或许远超那几头林鹿和铁背苍狼。
“山民……”杨帆低声重复着这个词，眼中光芒闪烁。在玄荒界，能在远离城镇的深山中生存下来的部落，往往彪悍而排外，但也通常意味着他们对当地地形、物产乃至各方势力了如指掌。若能与之建立联系，不仅可能获得一条稳定的物资交换渠道，更能获取关于黑云寨乃至周边区域的宝贵情报。
风险与机遇并存。对方态度不明，贸然接触可能引来敌意，甚至暴露狼牙堡的位置。
“堡主，是否再派小队，循着痕迹找过去？”周丕瓮声瓮气地问，他更倾向于直接武力威慑。
杨帆摇了摇头：“不行。霍去病他们遭遇狼群，动静不小，对方若在附近，必然警觉。再派人大张旗鼓去找，只会被视为挑衅。”他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这次，我亲自去。”
“不可！”周丕和冯源几乎同时出声。杨帆是狼牙堡的主心骨，万一出事，后果不堪设想。
“正因为我是堡主，才必须亲自去。”杨帆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展示诚意，也展示实力。若连直面未知的勇气都没有，我们凭什么在这乱世立足？”
他看向霍去病：“去病，你伤势如何？还能不能带路？”
霍去病挣扎着站直身体：“皮肉伤，无碍。头领，我认得路。”
“好。准备一下，我们明日出发。就你、我，再带上柱子。”杨帆选择了最小规模的队伍，以减少对方的戒心，同时也方便应对突发状况。“带上那对鹿茸，还有……那头铁背狼王的皮毛和狼牙。”
周丕还想再劝，杨帆抬手阻止：“堡内事务，暂由你和冯源、杨林负责。加紧防御，不得松懈。”
次日凌晨，天色微熹。杨帆、霍去病和伤势稍轻的柱子三人，轻装简从，离开了狼牙堡。霍去病凭着记忆和猎户的本能，引领着方向。柱子则负责沿途留下隐秘的标记。
他们沿着溪流，向东北方向跋涉了大半天，地势逐渐崎岖，人迹更是罕至。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属于人类聚居地的烟火气，以及被刻意掩饰过的活动痕迹，渐渐多了起来。
“头领，应该就在前面那片山谷里。”霍去病伏在一处山坡的灌木后，指着下方一片被浓密林木覆盖的谷地低声道。
杨帆凝神望去，果然看到几缕极淡的炊烟袅袅升起，若非刻意观察，几乎难以察觉。山谷入口处的地形颇为险要，隐约能看到一些利用天然树木和岩石搭建的、极其隐蔽的了望点。
“走吧，我们直接过去。收起武器，步伐放慢。”杨帆整理了一下衣衫，虽然依旧破损，但仍洗得干净。他当先迈步，向着山谷入口走去，步伐沉稳，不疾不徐。
果然，就在他们接近谷口约百步距离时，两侧的林木和岩石后，猛地站起了七八个身影！他们穿着粗糙的兽皮和麻布衣服，脸上涂抹着青绿色的汁液以作伪装，手中握着硬木长矛、猎弓和石斧，眼神警惕而充满敌意地锁定着三人。
“站住！外来人！再往前一步，弓箭不长眼睛！”一个看起来像是头领的壮硕山民厉声喝道，口音有些古怪，但勉强能听懂。
杨帆停下脚步，缓缓抬起双手，示意没有武器。霍去病和柱子也依样照做。
“我们没有恶意。”杨帆声音平和，目光坦然地看着那名山民头领，“我们来自西边的狼牙堡，听闻此地有勇敢的猎手和智者，特来拜访，寻求友谊。”
“狼牙堡？”山民头领皱紧眉头，显然没听说过这个名字，眼神中的怀疑更浓。“我们这里不欢迎外人！立刻离开！”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山民们手中的武器握得更紧了。
就在这时，杨帆注意到其中一个年轻山民的手臂似乎受了伤，用粗糙的麻布包裹着，血迹隐隐渗出，脸色也有些苍白。
机会！
杨帆不动声色，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皮囊，那是冯源用采集的草药配置的、具有消炎止血功效的药粉。“我看这位兄弟似乎受了伤，我们这里有一些疗伤的药物，或许能帮上忙。”他将皮囊轻轻放在身前的地上，然后后退了几步。
这个举动让山民们愣了一下。那受伤的年轻山民看了看头领，又看了看地上的皮囊，眼中闪过一丝渴望。
山民头领眼神复杂地看了看杨帆，犹豫片刻，对旁边一人示意。那人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捡起皮囊，检查了一下，然后对头领点了点头。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头领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丝，但警惕未减。
“交换，和信息。”杨帆言简意赅，“我们带来了一些猎物，”他示意霍去病和柱子将背上捆扎好的狼王皮和鹿茸展示出来，“希望能换取一些我们急需的物资，比如盐，或者铁。另外，我们也想了解这片山区，以及……黑云寨的消息。”
听到“黑云寨”三个字，所有山民的脸色都瞬间阴沉下来，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仇恨和恐惧。
山民头领死死盯着杨帆，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伪和意图。山谷前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良久，头领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黑云寨……是我们的敌人。他们抢我们的猎物，烧我们的寨子，抓我们的女人和孩子……”他话锋一转，带着试探，“你们狼牙堡，又是什么来路？凭什么让我们相信你们？”
杨帆知道，这是关键时刻。他深吸一口气，体内《蛮牛锻体诀》微微运转，一股属于凡胎境三重修士的、凝练而强悍的气息隐隐散发出来，虽然不强横，却足够精纯，带着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感。他没有炫耀，只是恰到好处地展示了肌肉。
“我们，也是从黑云寨刀下活下来的人。”杨帆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杀意，“我们占据了狼牙堡，只为求一条活路。我们不想与任何人为敌，但也绝不惧怕任何敌人。朋友来了有美酒，豺狼来了有猎刀！”
他这番话，既表明了立场，也展示了实力和决心。
山民头领和他身后的众人，显然感受到了杨帆身上那股不同于寻常流民的气息，眼神中的轻视减少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审视和权衡。
又一阵沉默后，山民头领终于做出了决定：“你们在这里等着。”他吩咐两名手下看住杨帆三人，自己则转身快步进入了山谷深处。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柱子紧张得手心冒汗，霍去病则始终保持着戒备。
约莫半个时辰后，山民头领回来了，身边还跟着一位须发皆白、手持藤杖、眼神却异常清澈锐利的老者。
老者上下打量着杨帆，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年轻人，你说你们杀了黑云寨的人，占了他们的堡子？”老者的声音苍老却有力。
“是。”杨帆坦然承认。
“证明给我看。”老者淡淡道。
杨帆示意霍去病将那张几乎完整的铁背狼王皮彻底展开。巨大的狼皮，尤其是额头那个被霍去病一刀贯脑的致命伤口，以及那对狰狞的狼牙，无不彰显着猎杀者的勇武。这东西，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弄到的。
老者的目光在狼皮上停留片刻，又看向杨帆，缓缓点了点头：“看来，你们确实有几分本事。”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盐，我们可以换给你们一些。铁，我们自己也没有多少。至于黑云寨的消息……他们的寨主‘黑煞’韩当，一个月前突破了开元境五重，正在整合兵力，具体目标不明，但你们狼牙堡，恐怕不会安稳。”
这个消息让杨帆心头一凛。开元境五重！压力更大了。
“作为交换，”老者话锋一转，指向那张狼王皮和鹿茸，“这些东西，我们很需要。另外，我们希望，如果黑云寨对你们动手，而我们又向他们复仇时，你们……至少不要站在黑云寨一边。”
这个要求，与其说是交换，不如说是一种脆弱的、基于共同敌人的默契同盟邀请。
杨帆几乎没有犹豫：“黑云寨是我们共同的敌人。这一点，毋庸置疑。”
老者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笑容，挥了挥手。那名山民头领转身取来了一个小兽皮袋，里面是约莫两三斤重的、色泽灰白却无比珍贵的粗盐。
“年轻人，记住你说的话。我叫岩山，是这部落的祭司。以后若还想交易，可以来此谷口，以三声长啸为号。”老者说完，便不再多言，转身带着山民们退回了山谷，身影很快消失在密林之中。
杨帆拿起那袋沉甸甸的盐，看着恢复寂静的山谷入口，心中明白，这第一次接触，仅仅是一个开始。信任的建立需要时间，而共同的敌人，则是目前最脆弱的纽带。
但无论如何，狼牙堡终于不再是完全封闭的孤岛。他们有了一个潜在的、同样仇恨黑云寨的邻居，以及一条可能获得外部资源的渠道。
带着这份初步的成果和更沉重的危机感，三人踏上了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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