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帆决定放缓扩张脚步，专注于内部整合的战略，如同给急速奔驰的狼牙乡套上了一副缰绳，虽然速度稍减，步伐却更加沉稳有力。而在这相对平静的“消化期”内，一些之前因资源匮乏、人才短缺而被压抑的潜能，开始在新的环境和条件下，悄然勃发，积蓄着令人惊叹的力量。
工曹的“雷鸣”之秘
杨林那间被视为禁地的工坊角落，如今戒备愈发森严，除了他指定的几名绝对可靠的学徒，连周丕未经允许都不得靠近。这里，成了狼牙乡最危险，也可能最具颠覆性的“试验场”。
得益于狼牙乡地位的提升和商路的初步打通，杨林终于通过吴掌柜的渠道，花费不小代价，换来了一些纯度不高的硫磺块。当他将硫磺、木炭与早已准备好的硝石粉末，按照一个经过他无数次计算和小规模试验调整后的新比例混合时，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剧烈跳动。
他没有选择在密闭容器中试验——那太危险，竹简上的警告言犹在耳。他选择在室外一片清理出来的空地上，将混合好的黑灰色粉末倒在一条浅沟里，用一根浸了油脂的长麻绳作为引信。
“你们都退远些，躲到掩体后面。”杨林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对几名紧张又好奇的学徒吩咐道。
他深吸一口气，用火折子点燃了麻绳，然后迅速跑开，躲到了一堵厚厚的土墙之后。
“嗤——”
麻绳快速燃烧，火线迅速逼近那堆粉末。
下一刻——
“轰！！”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一次试验都要响亮、沉闷得多的轰鸣骤然炸响！地面似乎都微微震动了一下！一团巨大的、夹杂着大量浓烟和火光的气浪猛地腾起，将浅沟周围的泥土炸得四处飞溅！
虽然没有达到杨林想象中“开山裂石”的程度，但那瞬间释放的能量和声响，已经远超普通燃烧的范畴！空气中弥漫开一股刺鼻的硝烟味。
待烟尘稍稍散去，杨林和学徒们小心翼翼地靠近。只见浅沟被炸出了一个明显的凹坑，周围的草皮都被掀飞灼焦。
“成……成功了！老师！这威力……”一名学徒激动得语无伦次。
杨林脸上也涌现出狂喜的红潮，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观察着爆炸痕迹，大脑飞速运转：“威力尚可，但远未至理想状态。配比还需优化，颗粒度、湿度可能都有影响……而且，如何安全地储存、运输，如何有效地投掷出去，都是难题……”
他知道，自己只是勉强触摸到了“雷鸣之火”的门槛，距离将其化为可靠的武器，还有漫长的路要走。但至少，方向已经明确，道路已经打通。他将其命名为“火药”，并严格封锁了相关知识和材料，所有参与试验者皆立下血誓保密。狼牙乡的未来，或许将因这看似不起眼的黑色粉末，而彻底改变。
冶炼的革新之光
与此同时，在规模扩大、分区明确的工匠营另一侧，冶炼区域也是炉火熊熊，景象与往日大不相同。
新投奔的匠人中，有一位姓欧的老师傅，祖上数代都是铁匠，曾在前朝官营的冶铁作坊做过工头，见识过更先进的冶炼技术。在他的主持下，狼牙乡的冶炼工艺开始了艰难的升级尝试。
之前，雷铁匠父子依靠传统的老方法，能炼出铁，打造兵刃，但效率低下，品质不稳定，尤其是难以获得适合制作刀剑锋刃的优质钢材。
欧师傅提出的，是一种名为“灌钢法”的工艺。这需要建造结构更复杂的竖炉，精确控制温度和鼓风，将生铁和熟铁按照特定方式组合加热，利用生铁含碳高、熔点低的特点，其熔液灌入熟铁中，使碳分均匀渗透，从而得到品质更好、更均匀的钢。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极难。第一次试验，因为温度控制不当，炉内结块，失败了。第二次，鼓风不力，生铁未能完全熔化，又失败了。浪费了不少珍贵的铁矿石和燃料。
雷铁匠起初对这种“花哨”的方法有些抵触，但看到欧师傅那与年龄不符的执着和丰富的经验，也渐渐沉下心配合。杨帆得知后，给予了毫无保留的支持，要人给人，要料给料。
终于，在经历了数次失败后，第三次开炉，当炉口打开，流淌出的不再是颜色晦暗的生铁水，而是泛着一种奇异青灰色光泽的液态金属时，欧师傅激动得老泪纵横！
“成了！是钢！是灌钢水！”他嘶哑着喊道。
经过后续的锻打、淬火处理，用这种新方法得到的钢材，无论是硬度、韧性还是均匀度，都远超狼牙乡之前生产的任何铁器！虽然产量还很低，工艺也远未成熟，但这无疑是一个革命性的突破！这意味着，未来狼牙乡军队的制式装备，将迎来一次质的飞跃！
田亩间的深耕细作
而在广袤的田亩间，变化同样在悄然发生。
张玄和萧何主持制定的《均田令》和鼓励垦荒的政策，极大地调动了农户的积极性。但粮食产量的提升，不仅仅依赖于政策，更依赖于技术。
在冯源和石鲁的推动下，一些更先进的耕作技术开始被有意识地推广。例如，之前粗放的点播被更精细的条播取代，有利于田间管理和收割。石鲁根据自己对水文的了解，指导农户在不同的田块采用不同的灌溉方式，并在一些坡地推广了简单的梯田技术，以保持水土。
更重要的是，萧何从新来的流民中，发现了几位来自南方农业相对发达地区的老农。他们掌握着更复杂的积肥、轮作、选种知识。萧何立刻以乡衙的名义，聘请这些老农为“农师”，给予优待，让他们负责指导周边农户改进耕种技术。
虽然这些改变短期内效果不会立竿见影，但它们如同涓涓细流，持续不断地滋养着狼牙乡的农业根基。假以时日，当更优良的种子被选育出来，当土地因为精耕细作而变得更加肥沃，当水利设施覆盖更广的区域，粮食的产量必将迎来稳定的增长，为狼牙乡的壮大提供最坚实的后勤保障。
杨帆巡视着工匠营里那仍需改进但已现雏形的灌钢炉，听着杨林（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谨慎汇报的关于“火药”的最新进展，看着田间地头农师们忙碌指导的身影，心中充满了期待。
他知道，这些看似零散的技术进步，正汇聚成一股强大的潜流。它们或许暂时无法在战场上立刻转化为摧枯拉朽的力量，但它们正在为狼牙乡锻造更锋利的爪牙，更坚固的甲胄，和更充沛的体力。
技术爆炸的前夜，往往是最为平静，却也最值得期待的。当量变积累到一定程度，引发的质变，必将石破天惊！狼牙乡的未来，正因为这些在默默耕耘中积蓄的力量，而变得更加值得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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