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同温柔的深蓝色幕布,缓缓笼罩了溪木镇。
银匠之家亮起了温暖的灯火,驱散了屋外的黑暗与凉意。
艾文的小房间不再是最初那个只有摇篮的角落,而是一个拥有了真正床铺、小桌椅和储物箱的独立空间。
此刻,油灯的光芒在墙壁上投下摇曳的光晕,将房间映照得温馨而宁静。
艾文洗漱完毕,穿着柔软的睡衣,却没有立刻爬上床。他的注意力,完全被两样东西吸引了。
一样是摊开在小木桌上的那本元素启蒙手抄本。
油灯的光芒跳跃在彩绘的火焰、冰霜与旋风图案上,让它们仿佛拥有了生命。
艾文的小手指沿着一个描绘着多重圆环和箭头的、代表“能量流动与基础汇聚”的简化符文边缘,小心翼翼地临摹着。
他的眼神专注而明亮,充满了对未知世界的纯粹好奇与渴望。
“要是能真的放出一个小火苗,或者让一片叶子结冰,该多酷啊!”他内心再次浮现出这个白日里出现过无数次的念头。
书页上的图案和注解,对他而言并非天书,而是通往一个神奇世界的大门,而他似乎天生就握着一把与众不同的钥匙——无需咒语,仅凭意念便能与门后的元素交谈。这种独特的能力让他对魔法世界的向往更加炽烈。
另一样吸引他的东西,则静静地靠在小桌的腿边——那是一把木刀。
这把木刀并非什么神兵利器的雏形,它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是里昂用工作间里一块常见的、质地较为坚硬的桦木边角料,随手为他削制的。长度与艾文的胳膊差不多,刀身是粗糙的扁平板状,没有任何精细的弧度,只是前端稍微斜削出一点象征性的“刀尖”;刀柄部分也只是粗略地磨圆,甚至连个像样的护手都没有。
它本质上,就是一根稍微像刀形状的木片,是父亲给儿子制作的、无数玩具中的一件。
然而,就是这样一把简陋的木刀,却让艾文爱不释手。
他放下启蒙书,弯腰拿起了那把木刀。入手是木质特有的温润和轻飘飘的感觉。
他站起身,就在床铺与前的小片空地上,回忆着白天观察汉克叔叔短刀和民兵练剑时的印象,结合着自己内心那种莫名的“感觉”,开始笨拙地比划起来。
没有章法,没有套路,完全是孩童式的模仿与自我发挥。
他时而双手握紧刀柄,想象着面前有阻碍,用力地做出一个下劈的动作;时而单手持刀,手腕别扭地翻转,试图模仿出一个横扫的轨迹。
“不对,感觉不对……汉克叔叔的刀不是这样直上直下的……好像要带一点……转?” 他停下来,皱着眉头思考。
他努力回忆着那把带鞘短刀隐约透露出的弧线,以及自己握住它时那种奇异的顺畅感。
他再次尝试。这一次,在下劈的末尾,他无意识地、极其细微地转动了一下手腕。
就是这一个小小的、连他自己都未必清楚意图的动作,让木刀在空中划出的轨迹,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与之前僵硬劈砍不同的、雏形初具的“弧光”。
虽然依旧稚嫩无比,动作也歪歪扭扭,但隐约间,似乎有了一点“刀”的味道,而非单纯的砸或拍。
“嗯!这样好像顺手一点!”艾文眼睛一亮,虽然说不清道理,但身体的感觉不会骗他。
他仿佛找到了某种窍门,开始乐此不疲地重复和微调着这个带着细微弧线的下劈动作,小脸上满是认真和投入。
木刀破空,发出轻微的“呜呜”声。
就在这时,虚掩的房门外,两双眼睛正透过门缝,静静地注视着房间内的一切。
里昂和玛莎不知何时来到了门外。他们看着儿子先是痴迷于那本“天书”,小小的身影在灯下显得格外专注;然后又看着他拿起那把简陋的木刀,像个小武士般在那里一丝不苟地、甚至有些执拗地比划着那些不成章法的动作。
两人对视一眼,眼神复杂无比。
玛莎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他对那些‘故事’和那把木头片子……太着迷了。你看他挥刀的样子,虽然乱七八糟,但那眼神……跟镇上那些只知道疯玩的孩子完全不一样。我有点担心,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的话语里充满了母亲的忧虑,以及对孩子超出常规发展的无措。
里昂伸出粗糙的大手,轻轻拍了拍妻子的肩膀,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艾文身上,看着儿子因为找到一个稍微顺畅的动作而露出的欣喜表情。
他沉默了片刻,才低沉地开口:
“嗯……我都看到了。” 他的声音带着工匠特有的审慎,“力气,他天生就比别的孩子大一大截,这你是知道的。脑子,更是活络得很,我打铁的那些门道,他看几遍就能琢磨出个大概。是块绝对的好材料,不管他是想安安稳稳继承我这铺子,还是想去闯荡点别的什么名堂。”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深远起来,仿佛在透过眼前的儿子,看着他未来可能铺展的道路。
“只是,看他现在这样子,心思明显不全在我这叮叮当当的营生上了。他喜欢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魔法’,也喜欢汉克那种实实在在的刀……或许,我们不该再用看待普通孩子的眼光来看待他了。”
里昂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个决心,他看向玛莎,眼神坚定而温和:“等他再大一点,筋骨更结实些,脑子也更明白事理的时候,看他自己最想往哪条路上走。若是他真想学……我们或许,该给他找个正经的老师了。不能耽误了这块璞玉。”
门内的艾文,对父母的这番深夜交谈浑然不觉。
他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会儿对着启蒙书上的符文发呆,一会儿拿起木刀比划两下,脑海中充满了对魔法光辉与刀锋弧线的无限憧憬。
……
艾文终于感到了一丝倦意,他打了个小哈欠,吹熄了油灯。月光透过窗户,洒在枕边那把粗糙的木刀和合拢的启蒙书上。
“魔法真有趣,挥刀的感觉也很棒,跑得快跳得高更是让人开心!要是能全都学会就好了……不知道镇上有没有老师既会魔法又会用刀呢?明天再去问问汉克叔叔他的刀吧!”
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和孩童纯真的野心,艾文沉沉睡去。
而门外,他的父母,也正因他展现出的不凡,开始为他筹划一个更具可能性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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