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的目光从舆图上收回,落在了林小鱼指尖停留的地方。
那是一个极不起眼的标记,夹在两座山峦的褶皱里,若不仔细看,很容易就会忽略。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
“那是前人留下的标记,据说是一个废弃的矿洞。早已被风沙掩埋,没有了价值。”
他说完,便重新将视线投向了“黑风口”的方向,眉头紧锁,不再言语。
那个标记,显然不在他考虑的范围之内。
林小鱼默默地收回了手。
她知道,自己一个外行人,在这里胡乱插嘴只会添乱。
书房里的空气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窗外的风声依旧在咆哮,夹杂着沙粒撞击窗棂的脆响,一下,又一下,敲在人的心上。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
陆沉维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整个人都绷成了一块铁。
林小鱼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还有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心里也跟着揪紧。
她什么都做不了。
这种无力感让她感到窒息。
不,她可以做点什么。
她可以做自己唯一擅长的事情。
想到这里,林小鱼悄无声息地站了起来。
她的动作很轻,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陆沉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察觉。
她躬了躬身子,退出了书房,然后轻轻地将门带上,把那份沉重的压抑隔绝在身后。
外面的走廊里,风声更大,仿佛有无数野兽在军营上空盘旋。
几个亲兵举着风灯匆匆跑过,昏黄的光线在风中摇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整个军营都醒着,所有人的心都悬着。
林小鱼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裹紧了衣服,逆着风,朝着后厨的方向走去。
伙夫营里灯火通明。
王管事和几个伙夫都没有睡,一口巨大的锅里正烧着热水,旁边堆满了姜块。
他们都在等着。
等着可能被抬回来的伤员,也等着将军的下一步命令。
看到林小鱼走进来,王管事连忙迎了上来。
“林姑娘,你怎么过来了?外面风大,快进来暖和暖和。”
林小鱼对他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王管事,我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大家都没吃饭吧?这么干等着,身子可受不了。”
她环顾一圈,看到角落里还有些早上剩下的米。
“我给大家熬点粥吧。热乎乎的喝下去,也能暖暖胃。”
不等王管事回答,她便熟练地挽起袖子,开始淘米。
伙夫们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原本焦躁不安的心,也奇迹般地平静了一些。
这个小姑娘身上,似乎总有一种能让一切回归正常的魔力。
米下了锅,她又切了大量的姜丝和葱白进去。
简单的食材,在锅里慢慢翻滚,熬煮。
很快,一股辛辣又温暖的香气,就在小小的伙房里弥漫开来。
那味道驱散了风沙带来的寒意,也冲淡了人们心中的恐惧。
一个时辰后,风势似乎真的小了一些。
虽然依旧在刮,但已经从之前的怒吼,变成了低沉的呜咽。
粥,也熬好了。
米粒开花,粥水粘稠,姜葱的香气完全融入其中。
林小鱼给每个人都盛了一大碗。
“快趁热喝吧,驱驱寒。”
伙夫们捧着滚烫的碗,呼噜呼噜地喝下肚,一股热流瞬间从胃里散开,传遍四肢百骸。
王管事喝完粥,长出了一口气,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林姑娘,还是你有办法。”
林小鱼只是笑了笑,她又盛出了一大碗,用食盒装好。
“王管事,我去给将军送一碗。他从下午到现在,怕是水米未进。”
王管事有些担心:“现在出去?风还没停稳呢。”
“没事,我认得路,去去就回。”
她提起食盒,又从旁边的架子上解下一块干净的麻布头巾,将自己的头发仔细包好,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
推开伙房的门,一股夹杂着沙土气息的冷风立刻灌了进来。
林小鱼缩了缩脖子,提着食盒,毅然走入了夜色之中。
外面的世界,一片狼藉。
营帐的绳索被绷得笔直,地上铺了厚厚一层黄沙,走在上面软绵绵的。
天空依旧是昏黄的,看不见一颗星星。
她低着头,顶着风,一步一步艰难地朝着书房的方向走。
风灯的光芒有限,只能照亮脚下的一小片地方。
四周都是呼啸的风声。
就在她快要走到操场中央的时候,一阵怪异的旋风毫无征兆地卷了过来。
那风的力道极大,一下子就将她头上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头巾给掀飞了出去。
“哎呀!”
林小鱼惊呼一声,下意识地伸手去抓。
可那头巾却被风卷着,轻飘飘地荡了出去,朝着操场边缘的一个沙丘滚去。
她不能让头巾飞走。
在这边关,任何一块布料都是珍贵的。
林小鱼把食盒小心地放在地上,然后提着裙摆,追着那块在地上翻滚的头巾跑了过去。
风很大,头巾滚得很快。
她跑得有些喘,眼睛紧紧盯着那抹在昏黄光线里时隐时现的白色。
头巾滚上了一个被沙暴新堆起来的沙坡。
林小鱼没有多想,也跟着爬了上去。
沙坡很软,一脚踩下去,沙子就没过了脚踝。
她好不容易爬到坡顶,刚要伸手抓住那块被什么东西绊住的头巾。
脚下,突然一空。
“啊!”
她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整个人就失去了平衡,顺着沙坡的另一面滚了下去。
身体在柔软的沙地上翻滚,天旋地转。
她紧紧闭着眼睛,双手抱住头,任由身体不断下坠。
不知过了多久,翻滚终于停了下来。
她重重地摔在一片平地上,背部传来一阵钝痛。
林小鱼咳出满嘴的沙子,晕头转向地坐了起来。
她甩了甩头,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
周围一片漆黑,风声似乎小了很多。
她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洼地的底部,四周都是高高的沙壁,正好形成了一个避风港。
那块惹祸的头巾,就落在她不远处。
她捡起头巾,拍了拍上面的沙土,心里一阵后怕。
得赶紧回去。
她扶着沙壁站起来,准备爬上去。
可就在这时,她的眼角余光,似乎瞥见了一点微弱的光。
那光芒,从她身侧不远处的沙壁缝隙里透出来,一闪一闪的。
她愣住了。
这里怎么会有光?
好奇心驱使着她,朝着那光亮走了过去。
走近了才发现,那不是沙壁,而是一个被流沙堵住了大半的洞口。
光,就是从洞口深处传出来的。
洞口很小,只容得下一个人弯腰钻进去。
林小?鱼的心跳开始加速。
她趴在洞口,拨开表面的浮沙,朝里面望去。
一股混杂着汗水和血腥味的热气,从里面扑面而来。
洞里,有火光。
还有……人声。
那声音很微弱,断断续续的,像是在呻吟。
“水……谁有水……”
“队长……我还撑得住……”
林小鱼的瞳孔,在一瞬间收缩到了极致。
是士兵!
是失联的那支巡逻队!
她顾不上多想,立刻手脚并用地从那个狭小的洞口钻了进去。
洞里别有洞天。
这是一个颇为宽敞的石洞,地上生着一堆篝火,火光将洞壁照得忽明忽暗。
五十个身穿苍梧王朝军服的士兵,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
大部分人都带着伤,好几个人脸色惨白,嘴唇干裂,显然已经陷入了昏迷。
一个看起来是校尉的军官,正撕下自己衣服的下摆,为一个士兵包扎手臂上的伤口。
他的动作很沉稳,但额头上的冷汗和紧抿的嘴唇,暴露了他内心的焦虑。
他们显然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当林小鱼从洞口钻进来的时候,所有还清醒着的士兵,都瞬间警觉起来。
那个李校尉猛地回头,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眼神锐利。
“什么人!”
他的声音沙哑,却充满了戒备。
洞里的气氛,一下子紧张到了极点。
林小鱼被他看得心头一跳,连忙举起双手。
“别……别紧张!我是伙夫营的,我叫林小鱼!”
她急急地解释着,生怕引起什么误会。
伙夫营?
林小鱼?
这个名字,让李校尉愣住了。
他身后的一个年轻士兵,挣扎着抬起头,看清了林小鱼的脸。
那士兵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是……是林姑娘!做油条的那个林姑娘!”
这一声,让所有人的戒备都化解了。
他们都吃过她做的饭,都知道那个能把普通杂粮做出花样的小厨娘。
可是……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李校尉也松开了握着刀柄的手,他看着眼前这个满身沙土,头发凌乱,却眼睛明亮的小姑娘,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们被困在这个废弃矿洞里,已经快一天一夜了。
沙暴来得太快,他们躲避不及,战马被吹散,好几个人都受了伤。
他们本以为,会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在这里。
可现在,一个人,一个他们最意想不到的人,找到了他们。
林小鱼看着他们狼狈的样子,心里一酸。
她快步走过去,蹲下身子,检查一个昏迷士兵的情况。
“他怎么样了?”
李校尉的声音有些干涩:“失血过多,又缺水,已经昏迷很久了。”
林小鱼回头看了看那个狭小的洞口。
“外面风小了!我得赶紧回去报信!你们……你们再撑一下!”
她说着,就要转身往回爬。
“等等!”李校尉叫住了她。
他看着林小鱼,眼神复杂,有感激,有困惑,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敬畏。
他艰难地开口问道:“林姑娘,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是啊,他们被困在如此隐蔽的地方,连他们自己都觉得绝无生还的可能。
斥候找不到,战马寻不着。
她一个弱女子,是怎么在这漫天风沙里,精准地找到这个被掩埋的洞口的?
林小鱼被问住了。
她总不能说,是为了追一块被风吹走的头巾,不小心滚下沙坡才发现的吧?
这话说出去,谁信?
可事实就是如此。
看着洞里几十双充满期盼和崇敬的眼睛,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就在这时,那个最先认出她的年轻士兵,用尽全身力气,喃喃自语。
“是福星……张猛将军说得对……林姑娘就是我们的福星……”
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洞穴里,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福星。
这两个字,仿佛带着某种魔力。
所有士兵的眼神,都变了。
他们看着林小鱼,那目光,不再是看待一个普通厨娘的目光。
那是一种,在绝境中看到神迹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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