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阿大被阮文雄眼中的疯狂和怨毒吓得魂飞魄散,浑身筛糠般抖了起来:“不…不是的…阮老大…是…是他们…他们有新炮…有高手…我…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 阮文雄猛地将陈阿大的头狠狠掼在坚硬的船板上!咚的一声闷响!“你一句不知道,就值我几百条兄弟的命?!值巴哈林酋长的命?!” 他站起身,胸膛剧烈起伏,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杀意,“黑石礁的规矩,出卖盟友,引狼入室,该当何罪?!”
周围残余的安南海盗们,眼中也爆发出同样的怨毒和仇恨,他们想起了滩头堆积如山的同袍尸体,想起了被炮火撕裂的船只,想起了巴哈林沉入海底的惨状。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点天灯!把他钉在船头喂鱼!”
“对!点天灯!”
“把他剁碎了喂鲨鱼!”
愤怒的吼声瞬间充斥了甲板!
阮文雄看着脚下如同烂泥般颤抖、哀求的陈阿大,脸上露出一个残忍而快意的笑容。
他不再废话,猛地直起身,对旁边一个身材魁梧、手持一柄带倒刺鱼叉的安南悍匪下令:“阿泰!让他…用最痛苦的方式…去海里…向死去的兄弟…赔罪!”
那叫阿泰的悍匪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他掂了掂手中沉重的鱼叉,一步步走向瘫软在地、屎尿齐流的陈阿大。
“不!不要!阮老大饶命啊!饶命…呃啊——!!!”
陈阿大凄厉绝望的求饶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撕心裂肺、不似人声的惨嚎!
噗嗤!
那柄带着倒刺的锋利鱼叉,狠狠扎进了陈阿大的小腹!巨大的力量将他整个人都带得离地而起!鲜血如同泉涌,瞬间染红了阿泰的手臂和船板!
“嗬…嗬…” 陈阿大眼珠暴突,身体如同被钉在铁签上的鱼,剧烈地抽搐着,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恐惧。
阿泰狞笑着,双臂猛地发力,将挂着陈阿大沉重身体的鱼叉高高举起!陈阿大悬在半空,剧痛让他四肢疯狂地抓挠,却无济于事,鲜血顺着鱼叉杆汩汩流下。
“为死去的兄弟——送行!” 阿泰狂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将鱼叉连同上面挂着的、仍在抽搐哀嚎的陈阿大,狠狠抛向船外翻滚的漆黑大海!
噗通!
沉重的落水声传来,溅起一片猩红的水花。陈阿大的惨嚎被海水淹没,只剩下几个巨大的气泡翻滚上来,随即彻底消失。
只有那柄鱼叉的杆子,还在海面上漂浮了片刻,最终也被一个浪头吞没。
甲板上死寂一片,只剩下海浪拍打船身的声音和王癞子等人惊恐到极致的呜咽。
阮文雄走到船舷边,冷漠地看着那片吞噬了陈阿大的海水,如同看一只被碾死的臭虫。
他轻轻掸了掸衣襟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对吓得瘫软的王癞子等人,如同吩咐丢弃垃圾般随意道:“这几个…留着。黑石礁的奴隶坑…还缺人手挖洞。”
说完,他不再看那片埋葬了野心和背叛的海域,转身,头也不回地走进了船舱。
船帆鼓胀,载着仇恨与劫后余生的残兵,以及新的奴隶,向着南方那片名为黑石礁的罪恶巢穴,缓缓驶去。
......
冰冷!
刺骨的冰冷,如同亿万根钢针,从四肢百骸钻入骨髓,将残存的意识都冻得麻木。
随之而来的是撕裂般的剧痛,从腹部那个被鱼叉贯穿的血洞蔓延开来,每一次微弱的心跳都牵扯着破碎的脏腑,带来濒死般的窒息感。
咸腥苦涩的海水似乎还堵在喉咙和肺里,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带着灼烧般的痛楚和铁锈般的血腥味。
陈阿大感觉自己像一块被遗弃在滩涂上的腐肉,正在被无形的黑暗和冰冷的海水慢慢分解、吞噬。
他想挣扎,想呼喊,却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深入灵魂的剧痛,如同附骨之蛆。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一丝微弱的光芒刺破了沉重的黑暗。紧接着,一种奇异的、带着暖意的颠簸感包裹了他。不再是冰冷海水的无情浸泡,而是某种有节奏的、带着生命律动的摇晃。
耳边不再是呼啸的海风和濒死的哀鸣,而是低沉而有规律的吱嘎声,像是巨大木材在应力下的呻吟,还有隐约的、模糊的人声,隔着一层厚厚的屏障传来。
“…还有气…真他娘的命硬…”
“…腹部的贯穿伤…海水泡过…烂了…”
“…东家吩咐了…抬进去…死马当活马医…”
身体似乎被几双有力但不算温柔的手搬动,每一次触碰都带来撕心裂肺的痛楚,让他几乎再次昏厥。
随后,他感觉自己被放置在了一个相对平稳、柔软许多的地方。
温暖干燥的布帛取代了湿冷黏腻的破衣,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他冰冷僵硬的皮肤。
一股浓烈刺鼻、带着奇异辛辣和苦涩气味的药膏被涂抹在腹部那恐怖的伤口上,带来一阵火烧火燎的剧痛,让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无意识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嘶嗬。
紧接着,一股温热的、带着浓郁辛辣酒气的液体被强行灌入口中,灼烧着食道和胃部,却也奇异地驱散了部分深入骨髓的寒意,带来一丝微弱的热流。
这粗暴的救治如同在炼狱边缘的一次拉扯,巨大的痛苦之后,残存的生命力似乎被强行拽回了一丝。
陈阿大在剧痛与药力的双重冲击下,再次陷入了昏沉,但不再是那种纯粹的、被死亡包裹的黑暗,而是夹杂着颠簸、人声、药味和温暖被褥的混沌。
时间在混沌中流逝。腹部的剧痛从未消失,但似乎被某种东西束缚住了,不再肆意蔓延。
身体的寒冷被舱室里的暖意和厚实的被褥驱散了大半。那辛辣的药膏似乎也在发挥作用,伤口边缘那种腐败的灼热感减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持续的钝痛和麻痒。
当陈阿大再一次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掀开沉重的眼皮时,映入眼帘的已不再是冰冷的海水或简陋的窝棚顶。
头顶是光滑的、带着天然木纹的舱板,一盏造型雅致的黄铜油灯悬挂着,散发着稳定而柔和的光芒。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名贵木料(像是檀香或花梨)、药味和一丝海风咸腥的复杂气息。
他转动眼珠,视野还有些模糊。
舱室不大,但布置得极为考究。角落摆着一张紫檀木的小几,上面放着一套细腻的白瓷茶具。
壁上挂着几幅水墨山水画,意境悠远。一切都透着一种低调而内敛的奢华,与陵水庄的粗犷、黑石礁的野蛮截然不同。
这…这是哪里?地府?还是某个大富商的船舱?陈阿大混沌的脑子里一片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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