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三宝?”王医官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讶异,他显然知道刘三宝伤势之重,“他……活过来了?”
“今早还醒了一会儿!刘大夫去看过,说血止住了,气也顺了,都是文安兄弟的功劳!”尉迟宝林与有荣焉地说道。
王医官再次将目光投向文安,这次的审视意味更浓,但那股不信任感并未消退,反而多了几分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抵触。
他行医大半辈子,自有其经验和骄傲,如今上头空降下来一个半大孩子,还说是用了什么“特殊法子”救了必死之人,这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但军令如山,他不敢明着违抗。沉默了半晌,他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声沉闷的“嗯”。
“既然是军令,老夫自当遵从。”他语气生硬,转向文安,没什么好气地说道:“小子,你会些什么?”
文安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蝇:“……不,不懂什么……就是……会一点……止血,缝,缝伤口……”
“缝合伤口?”王医官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笑话,“用针线缝人肉?哼,倒是稀奇。”
他显然对此法不屑一顾,也懒得再多问,随手一指帐篷角落里一堆待处理的伤兵,“那边,都是些需要换药的。你去,看看伤口,有渗血的,用干净布按紧,再敷上金疮药包扎好。会吧?”
这差事听起来简单,但文安看着那些伤兵身上肮脏的、渗出黄红色液体的绷带,以及空气中弥漫的腐臭气味,就知道绝不容易。事已至此,他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只能硬着头皮应下:“……是。”
他顿了顿,想起自己需要的东西,鼓起勇气补充道:“王……王医官,可否……给我一些针,还有线,要结实些的……再要些干净……尽量干净的纱布或者白布,还有……热水,越多越好。”
王医官闻言,眉头皱得更紧,看文安的眼神像看一个不懂事瞎胡闹的孩子:“针线?营里缝补衣裳的倒是有。干净布?哪来那么多干净布!能有的用就不错了!热水?灶上一直温着,自己取用!”他没好气地挥挥手,“要什么东西,自己去那边杂物堆里找!别在这里杵着碍事!”
文安被他噎得说不出话,心里一阵发苦。这条件,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一百倍。他不敢再多言,默默走到王医官指的那个堆放杂物的角落,开始翻找。
果然,针是粗大的缝衣针,线是坚韧的麻线,和他昨天用的差不多。所谓的“干净布”,也只是些相对而言颜色较浅、破损较少的旧布条,叠放在一个半开的木箱里,上面同样落着灰尘。
他挑拣了几根针,几卷麻线,又抱了一叠看起来最“干净”的布条。然后找到帐篷外架着的大锅,里面果然温着水,他用自己的皮囊和找到的一个木盆,打了不少热水。
抱着这些东西,文安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奔赴刑场一般,走向那片需要换药的伤兵区域。
粗略看去,这里的伤兵大多已经经过了初步处理,至少表面上看不到昨天刘三宝那样触目惊心的大伤口和活动性出血。
场面虽然依旧狼藉,呻吟声不绝于耳,但比起他想象中血肉横飞、断肢满地的场景,确实“温和”了不少。这让他稍微定了定神。
他选了一个看起来伤势较轻的伤兵,那是个中年汉子,胳膊上缠着脏兮兮的布条,渗出的血迹已经发黑。
文安小心翼翼地解开布条,露出下面的伤口。那是一道不算太深的刀伤,但处理得极其粗糙,伤口边缘沾着泥垢,有些地方已经红肿发炎,脓液混合着血水黏在布条上,撕开时那士兵疼得直抽冷气。
文安看得眉头紧锁。他看到旁边放着的所谓“金疮药”,是一种褐色的粉末,闻着有股草药味,但看起来并不精细,里面似乎还混有杂质。
王医官和其他帮手处理伤口的方式,基本就是撒上这种药粉,然后用布一包了事,几乎谈不上什么清创消毒。就连文安这个不是医生门外汉看到都有骂娘的冲动。
这他妈能有用?感染几乎是百分之百!文安忍住差点脱口而出的骂娘冲动。他总算明白为什么古代战场上伤兵死亡率那么高了,很多时候根本不是当场战死,而是死于后续的感染和并发症。这种粗糙到令人发指的处理方法,无异于草菅人命。
他压下心中的烦躁和不适,决定按照自己的方法来。他先用热水浸湿一块相对干净的布,小心翼翼地擦拭伤口周围的皮肤,试图清除掉那些明显的污垢和已经干涸的血痂。这个过程很慢,那士兵疼得龇牙咧嘴,但看着文安专注的样子,倒是忍住了没吭声。
清理完周围,他看向伤口内部。情况不太好,有些组织已经有些发白坏死。他没有镊子,只能用手和布条,尽量清理掉那些明显的脓液和异物。每一下动作都极其轻微,生怕造成二次伤害。
做完这些,他才撒上那粗糙的金疮药,然后用干净的布条重新包扎好,尽量包扎得紧密些,避免脏东西进入。
处理完这一个,文安已经累出了一身汗,不是体力上的,而是精神高度紧张带来的疲惫。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腿脚,目光扫视,寻找下一个需要帮助的人。
接连处理了几个轻伤员,文安也有些累,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筋骨。尉迟宝林这段时间一直跟着文安,见文安处理伤员的手段似乎比那些医官的手段要高明一些,加之有救治刘三宝的先例,对文安倒是信心十足。
休息了一会儿,文安的目光被角落里一个年轻的士兵吸引。那士兵看起来年纪极小,可能也就十五六岁,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此刻却因痛苦而扭曲着。
他伤在腿上,大腿外侧一道长长的口子,像是被突厥弯刀划开的,皮肉外翻,虽然没有伤到主要血管,但伤口肿胀得厉害,边缘泛着不健康的红晕,甚至有些发黑,脓液不断地从伤口缝隙中渗出,将包裹的布条浸得湿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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