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无休止的坠落。
耳边是空间乱流如同亿万把钝刀刮擦护体灵光的尖啸,眼前是永恒的、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身体被混乱的重力肆意撕扯、抛甩。云梦瑶紧紧抱着慕清弦冰冷的身躯,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也要被这无尽的虚无和狂暴的空间之力揉碎、扯散。
混沌灵珠在怀中滚烫如火,散发出前所未有的、急促而强烈的悸动,一层微弱的、五色流转的混沌光晕从珠体透出,勉强包裹住两人。身旁,慕清弦贴身佩戴的北斗星链残片也在微微发烫、震颤,与灵珠的波动形成一种奇异的共鸣。正是这共鸣产生的、微弱却坚韧的守护之力,如同暴风雨中一叶脆弱的扁舟,在足以撕裂金丹修士的空间风暴边缘惊险万分地穿梭、滑行,没有被立即撕成碎片。
但护佑的力量正在飞速消耗。云梦瑶能感觉到,混沌灵珠的光芒在迅速黯淡,自身因燃烧精血和透支施展“混沌空影遁”而千疮百孔的身体,更是在这持续的冲击下濒临崩溃。慕清弦的气息,已经微弱到几乎感知不到,若非胸膛还有一丝几乎不可察的起伏,与死人无异。
“撑住……冰块脸,我们……不能死在这里……” 她咬牙,将最后一丝清醒的意志,全部灌注于维持与混沌灵珠的联系,指引着那共鸣之力,向着感应中波动最强烈、也最“平静” 的下方坠落。
(云梦瑶意识模糊的碎片: “下面……有什么在呼唤……灵珠在指引……是生机?还是……更大的陷阱?不管了……赌……” )
仿佛过去了漫长的一个世纪,又仿佛只是一瞬。
突然,四周狂暴撕扯的空间乱流骤然一轻!那令人绝望的黑暗深处,一点微弱却稳定的五色光华,如同无尽深海中唯一一盏引航的灯塔,突兀地映入眼帘!
紧接着,一股柔和却沛然莫御的吸力传来,牵引着他们如同一片落叶,投向那光华所在。
“噗——”
仿佛穿过了一层冰凉、坚韧、带着古老韵味的薄膜。刹那间,令人窒息的空间乱流、刺骨的毁灭气息、混乱的重力,全都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静谧、古老、以及……淡淡的悲怆与威严。
云梦瑶重重摔在坚硬、冰凉、却带着奇异温润质感的地面上,喉咙一甜,又是一口淤血咳出,眼前金星乱冒。但她顾不上自己的伤势,第一时间踉跄爬起,扑到旁边的慕清弦身边。
“慕清弦!醒醒!” 她颤抖着手探向他的鼻息,微弱到几乎停止。又贴向他心口,心跳缓慢得令人心焦,每一次搏动都仿佛用尽了全力。魔气如同附骨之疽的黑线,在他皮肤下隐隐蠕动,侵蚀着他最后的生机。寂灭剑意已微弱到几乎感觉不到,只能死死守护着心脉最核心的一点灵光不灭。
“还活着……还活着就好……” 云梦瑶泪水夺眶而出,连忙取出仅剩的、品质最好的疗伤丹药和稳定神魂的“安魂香”,也顾不上是否对症,一股脑小心喂给他,并用自己残存无几的混沌灵力,极其温和地帮他化开药力,护住心脉。
做完这一切,她才虚脱般瘫坐在地,大口喘息,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头顶上方。那里并非预想中的岩石或深渊黑暗,而是一片巨大的、半透明的、流转着金、青、黑、赤、黄五色光华的弧形光罩。光罩看似轻薄,却给人一种坚不可摧、万法不侵的厚重感。光罩之外,是永恒翻滚的、如同墨汁般的黑暗,以及偶尔一闪而过的、令人心悸的空间裂隙的苍白电光和暗红色的地火洪流。正是这层残破却依旧顽强的五色光罩,将外界那毁灭一切的“葬圣渊”环境,牢牢隔绝在外,撑起了这一小片相对稳定的“净土”。
光罩内的空间并不算特别广阔,约莫方圆数里。空气中弥漫的煞气极其稀薄,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相对平和、却异常精纯浑厚、五行属性俱全的灵气。只是这灵气中,依旧夹杂着一丝驱之不散、令人本能厌恶与警惕的、淡淡的魔气残渣,仿佛已经与这里的灵气共存了无数岁月,难以分离。
而这片空间绝对的中心,唯一的存在,便是那座震撼人心、巍峨古朴的宏伟祭坛。
祭坛通体呈完美的正五边形,边长数十丈,高约十丈,静静地矗立在空间正中央。它并非由凡石土木垒砌,而是由五种颜色各异、晶莹剔透、散发着内敛宝光的巨大神玉构筑而成!东方为璀璨如骄阳、锋锐之气隐隐透出的金色神玉;南方为生机勃勃、青翠欲滴、仿佛有草木虚影摇曳的青色神玉;西方为深邃幽暗、静谧沉重、隐隐有潮汐之声传来的黑色神玉(玄水);北方为炽烈如火、红光流转、散发着灼热气息的赤色神玉;中央及祭坛基底,则是厚重沉稳、承载万物、给人以无比安心之感的黄色神玉。
五种神玉,五行俱全,相生相克,以一种玄奥无比的方式紧密嵌合,浑然一体,历经万古风霜,依旧散发着古老、神圣、不容亵渎的磅礴气息。
祭坛的五个立面,以及巨大的坛面之上,密密麻麻地镌刻满了无数复杂、玄奥、充满无尽道韵的上古符文!这些符文与现今玄灵界流传的灵纹有相似之处,却又更加古朴、深邃、直指大道本源。它们有的如龙蛇蜿蜒,阐述水之至柔与至刚;有的如烈焰升腾,诠释火之暴烈与文明;有的如山岳耸峙,演绎土之厚重与承载;有的如利剑破空,展现金之锋锐与肃杀;有的如古木参天,演绎木之生机与繁茂。虽然绝大多数符文已然光芒黯淡,甚至有些地方出现了细微的裂纹和侵蚀痕迹,但依旧有零星的光点在其间缓缓流转,维持着祭坛最基本的灵性与威能。
而祭坛最核心,也是最令人心悸之处,在于坛面中央。
那里,并非平坦,而是一个向下凹陷、深不见底的圆形孔洞。孔洞约莫丈许直径,边缘被五种颜色的、粗如儿臂、由纯粹五行灵力凝聚而成的实质锁链紧紧封锁。这些五色锁链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交缠,五行灵力在其中奔腾流转,相生相克,形成一个生生不息的循环封印,死死镇压着孔洞下方。
然而,此刻的封印,显然出了问题。
那五色锁链之上,竟然缠绕着一缕缕漆黑如墨、不断翻滚蠕动、散发出极端邪恶、混乱、吞噬万物气息的魔气!这些魔气如同有生命的毒蛇,不断侵蚀着锁链,导致锁链光芒明灭不定,一些地方甚至出现了细微的、仿佛被腐蚀的灰黑色斑点。
锁链镇压的孔洞深处,更是魔气滔天!不断有粘稠、污秽、仿佛能污染灵魂的漆黑魔气如同沸水般翻滚上涌,冲击着上方的锁链封印,发出“咕嘟咕嘟”的、令人牙酸的侵蚀声响。孔洞边缘的玉石,都已被浸染成了令人不安的暗紫色。
孔洞正上方,悬浮着一枚拳头大小、呈现完美五色、晶莹剔透的多棱晶石。晶石缓缓旋转,散发出五色光晕,如同枢纽,协调、增幅着下方五色锁链的封印之力。然而,这枚至关重要的“封印核心”晶石上,此刻却布满了蛛网般细密的裂纹,中心更是有一道明显的、被某种尖锐之物刺穿的贯穿性裂痕!五色光晕从裂纹中溢出,显得涣散而不稳定,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崩碎。
仅仅是目光触及那孔洞和魔气,云梦瑶就感到神魂一阵刺痛,心底不可抑制地升起暴戾、绝望、毁灭的负面情绪,混沌灵珠更是传来剧烈的、带着警告意味的震颤!她连忙移开目光,运转《混沌五行诀》,才将那股不适压下。
“这就是……被封印的东西?好可怕的魔气!比柳依依身上的,还要精纯、古老、邪恶无数倍!” 她心有余悸。
而当她的目光转向祭坛的五个角时,更是浑身一僵,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祭坛的五个角,分别与五行对应的方位上,各盘膝坐着一道身影。
他们身披款式古老、残破不堪、但依旧能看出昔日华美与威仪的金属甲胄,甲胄上同样刻满了五行符文。这些身影并非实体,而是半透明、如同雾气凝聚而成,显得虚幻而缥缈,显然是某种能量体或残魂。
但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却浩大堂皇、厚重如山、深邃如海!哪怕陷入了深沉的、仿佛亘古不变的沉眠,哪怕身影虚幻,那自然而然散发的威压,依旧让云梦瑶感到呼吸凝滞、灵力运转不畅,仿佛在面对五座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五柄悬于顶上的利剑!这威压的层次,远超她见过的严律长老(金丹中期),甚至隐约触摸到了典籍中描述的元婴期的门槛!
五行战魂!祭坛的守护者!
他们低着头,面容在虚幻的光影中模糊不清,手持着残破的、灵光黯淡的五行兵器(金剑、木杖、水旗、火轮、土印),仿佛在永恒的时光中,履行着守护与镇压的誓言。即使沉眠,那股誓与祭坛共存亡、与下方魔物不共戴天的执着、悲壮、决绝的意念,依旧如同实质的烙印,弥漫在整个空间中,令人肃然起敬,又心生无限悲凉。
云梦瑶心道: “上古战魂……五行祭坛……封印着恐怖魔物……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混沌灵珠的感应如此强烈……”
似乎是为了回应她的疑问,当她将目光重新投向祭坛,尤其是那枚布满裂纹的五色核心晶石时,怀中原本因消耗过度而黯淡的混沌灵珠,猛然再次炽热起来!这一次,不仅仅是共鸣,更有一股微弱却清晰的信息流,伴随着无数破碎、模糊、如同隔着万古岁月水幕的画面,强行涌入她的识海!
画面中——
* 一个恢弘无比、仙气缭绕、以五色为主调的庞大宗门,屹立于天地之间,门人弟子修炼五行道法,神通广大。
* 天空撕裂,一道无法形容其巨大、漆黑的魔影降临,魔气滔天,所过之处,万物凋零,五行紊乱。
* 无数身影前赴后继,以五行大阵对抗魔影,天地崩裂,山河倒悬,鲜血染红苍穹。
* 最终,宗门最强大的五位祖师,燃烧生命与道果,引动天地五行本源,布下这座 五行祭坛,将那魔影的核心主魂强行剥离、镇压于此。但五位祖师也因此魂飞魄散,只余一缕不灭战意融入祭坛,化为守护战魂。宗门精英死伤殆尽,道统断绝,山门崩塌,最终湮灭于历史长河……
* 画面最后,定格在那枚完好的、光芒万丈的五色核心晶石上,以及晶石旁,一闪而过的、一枚奇异的五边形钥匙虚影……
“五行宗……域外天魔……祭坛镇压……战魂守护……” 云梦瑶头痛欲裂,却终于明白了此地的来历与凶险。这里既是一处蕴含上古五行宗部分传承与力量的遗迹,更是一个关系重大、封印着绝世凶魔的囚笼!
而此刻,这个囚笼的封印,明显已经松动了!那侵蚀锁链的魔气,晶石上的裂纹……无不说明,有外力(很可能是柳依依!)在破坏封印,试图释放那被镇压的天魔残魂!
危机感,非但没有因为暂时脱离空间乱流而减少,反而千百倍地涌上心头。他们闯入的,不是一个安全的避风港,而是一个即将喷发的火山口!一个处理不慎,不仅他们必死无疑,可能还会造成难以想象的灾难!
她低头,看向怀中气息奄奄的慕清弦,又抬头望向那宏伟而危机四伏的五行祭坛,眼中充满了茫然、焦虑,以及一丝绝境中被迫生出的决绝。
“必须想办法……既要救他,也不能让封印彻底崩溃……可是,该怎么做?”
就在这时,祭坛另一个方向,空间微微扭曲,一股熟悉而令她毛骨悚然的、精纯而阴冷的魔气,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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