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的风还在刮,可三人谁都没再开口。
叶焚歌站着,掌心那道暗金烙印微微发烫,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下跳动。她没去摸胸口的伤,那道被自己亲手按进门缝的裂口还在渗热,不是血,是某种更沉的东西在往外涌。
萧寒趴在地上,左眼那点金光忽明忽暗,像快没电的灯泡。他想撑起来,手一软,又砸进土里。战甲早碎成渣,连最后一块碎片都化成了灰,现在他连动根手指都费劲。
楚红袖靠着块焦石坐着,左臂的血终于止了,但整条胳膊软得像煮熟的面条。她盯着自己指尖,喃喃:“刚才那阵……是不是把命都画进去了?”
“画就画了。”叶焚歌低头看她,“反正你画得比我做饭强。”
“你做的饭能毒死鬼。”楚红袖翻白眼,“上次梦里那纸条没写错。”
“那是梦!梦懂个屁现实!”叶焚歌嘴硬。
话音未落,天黑了。
不是云遮月,是整片天像被人拿刀劈开,从中间裂出一道口子。乌云翻滚着往下压,不是聚雷,是整片天在重组。雷光在云层里游走,像血管,一根根接通,织成九层巨网。
第一道雷,没劈下来。
它悬在头顶,映出一个人影。
十七岁的叶焚歌,披着龙袍,手里握着人皇剑,脚下踩着昆仑墟的残骸,眼神空洞。
第二道雷亮起,又一个她出现——跪在丹炉前,双手奉上心脏,嘴里说着“我愿为器”。
第三道,她站在火海里,烧了自己的脸,说“从今往后,我不再是人”。
一道接一道,九重雷云,九种命运,九个“她”站在雷光里,全在看着现实中的这个叶焚歌。
“你逃不掉。”第七道雷里的她开口,“你生来就是容器,是祭品,是重启的柴薪。”
叶焚歌冷笑:“你算哪根葱?不就是我昨天梦里摔枕头那会儿的投影?”
她抬手,掌心暗金烙印猛地一震,识海深处那座燃烧的皇宫瞬间回应——火流顺着经脉倒灌,从指尖喷出一缕赤金火线,直冲天际。
“老子今晚不入梦,也能调火!”她吼。
火线撞上第一重雷网,炸开一道口子。
雷劫动了。
第一道雷劈下,不是冲她,是冲萧寒。
他闷哼一声,金瞳剧烈抽搐,眼前画面一闪——又是那个梦:叶焚歌一剑刺穿他心口,血顺着剑刃滴在他脸上,她说:“你不该复活。”
“放屁。”萧寒咬牙,牙龈裂开,血混着唾沫喷出来,“那梦是假的……我早就不信了。”
第二道雷转向楚红袖,她眼前一黑,看见母亲被锁在药王谷地底,浑身插满银针,嘴里还在笑:“红袖,活下去,别替我报仇。”
“我不报仇。”楚红袖闭眼,“我只陪你走完这一程。”
第三道雷终于劈向叶焚歌。
她没躲。
雷光入体,不是痛,是记忆被撕开——她看见自己千年前站在皇宫最高处,亲手剜出心脏,封进剑胚,说:“让后来者,替我活着。”
“替你个头!”她猛地睁眼,一拳砸向地面,“老子活的是我自己!”
掌心烙印炸开,火流四溢,竟在地面烧出一道虚影——皇极殿的轮廓。
“进来!”她低喝。
萧寒和楚红袖只觉意识一轻,下一秒,已站在梦中宫殿前。火在烧,但不伤人,像是专门给他们腾出了一块地。
“这地方……你梦里的?”楚红袖抬头看那通天火柱。
“嗯。”叶焚歌喘着气,“现在是我的主场。”
“你确定?”萧寒盯着她,“刚才那雷,劈的是命格本质,不是肉身。”
“所以我才带你们进来。”她转身,目光扫过两人,“那些雷里的我,全是‘可能’。暴君、祭品、自毁者……全是别人给我定的剧本。”
她抬手,掌心火光一凝,纸条浮现——“北边雪原记得穿秋裤”。
“看见没?连我‘前世’都嫌我轴,可他从没说‘你必须怎样’。”她咧嘴一笑,“他骂我饭都不会做,但没逼我当厨子。”
楚红袖忽然笑了:“所以你是想说,我们仨,不是命定的容器,是……自选的队友?”
“对。”叶焚歌点头,“这劫,不是天道来审判我,是它怕我选错路。”
“那要是我选错了呢?”萧寒问。
“那你就是蠢。”叶焚歌瞪他,“但我还带你。”
“你倒是忠心。”他扯了下嘴角。
“少废话。”她一掌拍地,皇极殿前的火流猛地汇聚,形成三角阵纹,“现在,把你们最后那点东西交出来。”
“什么?”楚红袖皱眉。
“龙纹的根,金瞳的源。”叶焚歌盯着他们,“我知道你们留着底牌,怕一交就死。但现在,不交,也得死。”
萧寒沉默两秒,忽然抬手,指尖划过左眼。
金血滴落,落地成纹。
楚红袖咬牙,一掌拍在左臂旧伤上,龙纹裂开,一缕金光溢出,融入阵中。
火纹亮起,三人脚下地面崩裂,一道光柱冲天而起,直贯雷云第九重。
现实世界,雷劫暴动。
前八道雷网疯狂旋转,试图压制这股新生力量。雷光中的“叶焚歌”们开始扭曲,尖叫:“你不能跳出轮回!你必须归位!”
“归你妈。”叶焚歌在梦中冷笑,“老子今天就让天道看看,什么叫‘不按套路出牌’。”
第九道雷,终于落下。
这一道,不劈身,不劈魂,直冲识海深处。
她感觉胸口一炸,仿佛有东西被硬生生扯出。低头一看,掌心剑印裂开,一颗跳动的心脏缓缓飞出——通体赤金,表面刻满符文,正是“初代之心”。
天道意志降临,声音如钟:“归还本源,重定秩序。”
萧寒和楚红袖本能抬手,想接住那颗心。
叶焚歌却抢先一步,将体内残存火流全部逼出,封在心脏出口。
“这心,”她喘着,一字一顿,“不是你们的起点,是我的枷锁。”
她不拦雷劫,反而张开双臂,迎向那第九道雷霆。
雷光入体,皮开肉绽,骨头都在响。她没叫,只是死死盯着那颗悬浮的心脏。
“楚红袖!”她吼。
“在!”
“龙纹,给我!”
楚红袖咬牙,将最后一丝龙纹之力推出。
“萧寒!”
“知道。”他闭眼,金瞳爆裂,银白光流喷涌而出。
两股力量撞向心脏,与叶焚歌的火流交汇,在雷霆中翻滚、熔炼、重塑。
一把剑,缓缓成形。
无柄,无铭,通体暗金,像是由三股命格拧成的一根命线。它不落,不坠,就那么悬在心脏前方,轻轻震颤。
叶焚歌伸手,指尖离剑还有半寸。
她的手在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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