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裂开的声响还在耳边回荡,像是大地终于喘了口气。
叶焚歌稳住身形,脚底火痕未散,掌心那团金火轻轻跳了跳,像是在打完架后甩甩手。她刚想抬眼看看四周,脚下猛然一震,比刚才更猛,直接把她震得膝盖发软。她没跪下,咬牙撑住,却发现不只是脚下——整个九洲都在抖。
东边的山脊咔地裂开一道缝,西边的河床猛地塌陷,南边荒原上的古碑轰然倒地,连北境冰原都传来沉闷的崩裂声。不是地震,是地脉在断裂。
她瞳孔一缩,金火自动升空,在她面前拉开一幅光幕——九十九处锁链埋点,全断了。
荒庙里,一根锈得快烂穿的铁链突然崩成碎渣,灰烬里飘出一点微光;江底沉棺上的符文寸寸剥落,铁链如枯藤般碎裂,光点缓缓上升;边关祭坛上,“天命之子·叶焚歌”的石碑炸成粉末,锁链断裂处,光点如萤火升空。
她站在原地,看着金火投出的画面,一言不发。
那些光点越来越多,从四面八方升腾而起,像是被压抑了千年的呼吸,终于敢吐出来。它们不散,反而汇聚,越聚越多,横贯天际,成了一条横跨九洲的星河。
她仰头,金银双眸倒映着整片夜空。
每一颗光点,都曾是一个名字,一个命格,一段被抹去的记忆。他们也叫“天命之子”,也被锁在地底,被抽魂炼魄,只为养出一个“完美容器”。她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只是……唯一一个砍断锁链的。
“原来啊,”她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我他妈不是主角,是替死鬼团的幸存者。”
她抬手,指尖触到一颗飘近的光点。那光微微颤了颤,像是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蹭了下她的手指,像在道谢,又像在告别。
她笑了,眼角有点湿,但没流下来。
“行,走好。”她低声说,“下辈子别投胎当‘天命’了,太坑。”
光点升空,汇入星河,整片天像是被点亮了。九十九根锁链,九十九个牺牲者,九十九次轮回的燃料。她不是天选,她是最后一个没被烧干净的余烬。
可就在这时,掌心金火猛地一跳,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她眉头一皱,体内一阵发空,脑袋嗡地一声,熟悉的混沌感涌上来——每次梦里要被踢出来前,都是这感觉。但她没睡,她清醒着。
“不对劲。”她咬牙,强行压下那股昏沉,视线猛地扫向天空。
萧寒还在往上飞。
他已经快到云层边缘,身体绷得像根铁棍,脸上的痛苦清晰可见。他想动,动不了;想喊,喊不出。可就在下一瞬,他张了开口。
不是他的声音。
“终于……回来了!”
低沉、狂妄,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傲慢。那声音从萧寒体内传出,像是有人在他胸腔里说话。
“我的完美容器,等了九十九世,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叶焚歌浑身一冷。
这声音她听过,在梦里,在识海,在每一次被“自己”嘲讽时,那股压在灵魂深处的威压,就是它。
初代人皇。
她掌心金火瞬间暴涨,化作火矛直射高空,可火光刚冲出三丈,就被一股无形力量碾碎,像是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
她再试,火刃、火链、火网,全被弹开。
“打不着?”她冷笑,“那你妈知道你这么能装吗?”
她猛地一跺脚,地面炸开一圈火浪,整个人冲天而起,借力跃向残柱顶端。她站在最高处,红袍被风扯得猎猎作响,金火在掌心凝成一把长刀,刀尖直指云层。
“你听好了!”她吼,“老子刚把锁链全砸了,你现在告诉我,你换个壳子还想接着演?”
云层中,萧寒的身体顿了顿。
然后,他缓缓转头,看向她。
那双眼睛,左眼还是黑的,右眼却泛起金光,像是有剑影在瞳孔里旋转。
他笑了。
不是萧寒的笑,是那种居高临下、视万物为棋子的笑。
“你以为,”那声音慢悠悠地说,“斩断几根铁链,就能挣脱命盘?”
“锁链是断了。”他抬起手,指尖指向她,“可棋盘还在。你走的每一步,都在我画的格子里。”
叶焚歌没动,金火在掌心跳了跳,像是在冷笑。
“哦?”她歪头,“那你告诉我,我刚才砍的那九十九根链子,是谁焊的?是你自己吧?你连个焊工都当不好,还好意思谈棋盘?”
云层中,那笑声顿了顿。
她不等回应,抬手一掌拍下。
金火炸开,顺着断裂的锁链反向燃烧,一路烧进地底,烧穿岩层,烧断所有残余的连接点。大地又颤了一下,像是最后一根线,断了。
她站在柱顶,风吹得她几乎站不稳。
可她没倒。
她抬起手,看着掌心那朵小小的金火。
“你说,”她轻声说,“咱俩现在算不算自由了?”
火焰晃了晃。
她笑了。
然后,她纵身一跃,从残柱跳下。
半空中,掌心火焰猛地一涨,托住她下坠的身体,缓缓落地。
她稳稳站住,抬头望天。
云层裂开一道缝,阳光漏下来,照在她脸上。
她眯眼。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第一声欢呼。
不是从皇城,是从山野。
一个老农站在田埂上,抬头看着星河,老泪纵横,突然扯开嗓子吼:“断了!锁链断了!”
紧接着,江边渔村,有人敲响铜锣;边关废城,老兵举起断刀;荒原上,流浪的孩童抱在一起大哭。欢呼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像是被封了千年的声音,终于敢喊出来。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们感觉到了——压在心头的那座山,没了。
叶焚歌站在原地,听着遍野欢呼,风卷着红袍,猎猎作响。
她没笑,也没哭。
她只是抬头,看着萧寒彻底没入云层的背影。
金火在掌心安静燃烧,像只睡醒的猫。
她握紧拳头,火光在指缝间闪烁。
“锁链断了。”她低声说,“可棋盘还在……你跑不掉的。”
她抬起脚,往前走。
一步。
两步。
脚印落在焦土上,每一个都带着火痕。
风忽然停了。
她猛地抬头。
北方的天,黑了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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