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魅儿眼睁睁看着他真的要走了，彻底急了，什么也顾不上了，猛地挣脱凌清雪的手，像只扑火的飞蛾，不管不顾地冲上去，从后面一把紧紧抱住了张少重的腰，把脸死死埋在他冰冷的背脊上，带着哭腔喊道：“我不准你走！你答应过我的！你明明答应过要永远陪着我的！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我不准！”
张少重身体猛地一僵，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狠狠击中。
握在手中的寒霜剑竟第一次脱手，“哐当”一声脆响，掉在了坚硬的岩石上。
刹那间，无数被冰封的记忆碎片疯狂地冲击着他的脑海—— 是夜魅儿巧笑倩兮，亲手将剥好的水果喂到他嘴边； 是夜魅儿嘟着嘴撒娇，非要他抱着才肯走路； 是夜深人静，夜魅儿像只小猫般蜷缩在他怀里，呼吸均匀地睡着……
那些画面如此清晰，带着灼人的温度。
但紧接着，《太上忘情诀》那霸道冰冷的寒气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涌上心脉，所过之处，那些鲜活的、带着笑与泪的画面如同被重锤击打的琉璃，瞬间支离破碎，化作漫天冰晶。
“滚！”
张少重发出一声压抑着痛苦的嘶吼，周身寒气猛地爆发，一股巨力狠狠震在夜魅儿身上。
“噗——！”
夜魅儿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被震得倒飞出去，踉跄着倒退十几步，最终还是支撑不住，跌坐在地，喉头一甜，一口鲜血直接喷了出来，染红了她胸前的衣襟。
“魅儿！”
魔尊看得目眦欲裂，滔天怒火瞬间点燃，“小子！你敢伤我女儿！老子宰了你！” 狂暴的魔气瞬间凝聚，就要不顾一切地出手。
“且慢！”
凌清雪却再次拦住了他。
她深吸一口气，用手背狠狠擦去脸上的泪痕，一步步走到张少重面前，定定地站在他眼前，抬起那双哭得红肿，却依旧清澈的眸子，深深望进他那双冰封的眼眸深处。
“夫君，” 她的声音出奇地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绝望，“我知道，你一定还记得我们。你的心，你的灵魂，一定还有某个角落没有完全忘记。你看看我的眼睛，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真的舍得吗？舍得忘记我们之间的一切？忘记清雪，也忘记魅儿妹妹？你真的……做得到吗？”
张少重的目光，被迫对上她那双含泪的、充满了无尽悲伤与眷恋的眸子。
心口处猛地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束在脑后的白发无风自动，狂乱地飞舞起来，周身原本稳定的寒气也开始剧烈地紊乱、波动。
玄玑真人暗道不好，急忙上前一步，手捏法诀，一道清冷光辉打入张少重后心，厉声喝道：“守住心神！灵台空明！想想你父母的血海深仇！别忘了你的仇恨！”
“仇恨”这两个字，像是一把淬了冰的钥匙，瞬间打开了某个开关，又像是一盆掺着冰碴的冷水，对着他滚烫混乱的心湖狠狠浇下。
张少重眼神里那丝挣扎和痛苦迅速褪去，重新被更加坚固、更加刺骨的冰冷覆盖，他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我的仇恨，自然……不会忘。”
他不再看任何人，甚至没有再多看一眼跌坐在地、嘴角溢血的夜魅儿，和面前泪流满面、绝望看着他的凌清雪。
他弯腰，默默地捡起地上的寒霜剑，握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对玄玑真人哑声道：“走。”
眼看两人就要一步踏入那闪烁不定的空间节点，彻底消失在眼前。
凌清雪突然笑了，那笑容凄美又绝望，带着一种看透一切的释然，和心如死灰的平静，笑着笑着，眼泪却流得更凶。
“好，好，好。”
她连说三个“好”字，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又重重砸在每个人心上，“你要忘，是吧？要斩断一切，追求你的大道，背负你的仇恨，是吧？”
她猛地转过头，不再看张少重，而是直直地看向玄玑真人，眼神空洞，语气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决绝：“师尊，弟子想通了。请师尊，也赐予弟子《太上忘情诀》。”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夜魅儿捂着胸口，顾不得伤势，失声惊呼：“假清高！你疯了！你知道那是什么鬼东西吗你就练？！”
连魔尊也紧紧皱起了眉头，沉声道：“丫头！别做傻事！为了个臭小子，不值得！”
玄玑真人却是眼中精光一闪，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和期待：“哦？你终于想通了？愿意摒弃这无聊的儿女情长了？”
凌清雪凄然一笑，那笑容比哭还让人难受：“既然他选择了忘记，我一个人死死抱着那些回忆，又有什么意思？不过是徒增痛苦罢了。不如……不如一起忘了，倒也干净利落，一了百了。”
她朝着玄玑真人，缓缓伸出手掌，姿态决绝如同献祭：“请师尊，赐功法！”
就在玄玑真人看着凌清雪伸出的手，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和权衡的瞬间——
“呃啊……！”
一旁的张少重猛地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再也支撑不住，单手捂着仿佛要炸开的心脏，另一只手以剑拄地，单膝重重跪倒在地。
他那头标志性的白发疯狂地舞动起来，周身气息混乱到了极点，冰寒的灵气与一股灼热的、挣扎的情感力量在他体内激烈地对抗、冲撞，仿佛要将他的身体和灵魂都撕裂成两半！
“夫君！”
凌清雪见状，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什么都顾不上了，就想冲过去。
“别过来——！”
张少重低着头，发出一声如同困兽般的低吼，汗水混合着冰霜从他额角滑落。
玄玑真人脸色大变，知道这是功法反噬、心神失守的征兆，急忙全力施法，一道道清辉打入张少重体内，口中急急念诵：“心若冰清，天塌不惊！屏除杂念！抱元守一！记住你的仇恨！唯有仇恨，方能让你永恒！”
魔尊是何等人物，立刻看准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眼中血光暴涨，大喝一声：“老匹夫！纳命来！”
凝聚已久的滔天魔气化作一道黑色巨掌，带着毁灭的气息，直取玄玑真人后心！
夜魅儿也几乎是同一时间，强忍着内腑的剧痛，再次挣扎着爬起来，用尽全身力气冲向跪地痛苦的张少重：“相公！醒来啊！快醒来！”
一时间，这云雾山的隐秘山谷之前，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灵力对撞的轰鸣声、兵刃交击的脆响声、焦急的呼喊声、痛苦的嘶吼声交织在一起。
而那个原本就若隐若现、极不稳定的空间节点，受到这几股强大力量的激烈冲击和干扰，开始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一般，极其不稳定地、危险地疯狂闪烁起来，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崩溃、湮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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