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盟地下审讯室的空气冰冷而滞重，只有通风系统低沉的嗡鸣规律地响着。这里经过特殊处理，墙壁覆盖着吸音和能量阻尼材料，专门用于关押和审讯具备特殊能力或高度危险性的俘虏。
铁狼被特制的合金拘束具牢牢固定在金属座椅上，这种拘束具不仅限制物理行动，表面还铭刻着细微的导能纹路，能够干扰和削弱被拘束者的能量运转。他低垂着头，那只完好的眼睛紧闭，而那只闪烁着幽蓝冷光的机械义眼也黯淡着，仿佛失去了所有生机。自从被俘以来，他一直保持着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用沉默对抗着一切审问。常规的讯问手段，在这位经过深度机械改造、意志如钢铁般的兄弟会前锋指挥官面前，收效甚微。
杨帆站在铁狼面前，沉默地注视了他片刻。他没有急于开口，而是缓缓调动起体内那股变得愈发精纯和温顺的精神力量。与沼泽水母的交流，自身异化的稳定，尤其是“精神共享”能力的成功开发，都让他对精神力的理解和运用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他不再像最初那样，只能进行粗暴的精神冲击或简单扫描。现在，他能够感知到更细微的情绪波动，甚至……尝试共鸣。
“铁狼，”杨帆的声音很平静，不带丝毫火气，却像一枚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寂静的审讯室里激起涟漪，“你们的主力正在‘钢铁要塞’集结。更多的辐射武器，或许还有……‘融合病毒’。”
铁狼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连那黯淡的机械义眼都似乎微不可查地亮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死寂。他依旧沉默。
杨帆没有在意，继续用那种平缓的，仿佛在陈述事实的语调说道：“你很忠诚，或者说，你对兄弟会那套‘力量即真理’的信条深信不疑。但你的沉默，保护不了他们，也掩盖不了一个事实——你们所追求的‘进化’，所依赖的‘技术’，根源到底是什么？”
他向前迈了一步，无形的精神力开始如同水银泻地般，温柔却无孔不入地弥漫开来，并非攻击，而是试图与铁狼那被机械和固执层层包裹的精神核心建立一丝微弱的连接。这是一种“精神共鸣”，旨在放大对方内心深处本就存在的疑虑、恐惧或未被察觉的裂痕。对于铁狼这种高度机械化、精神层面或许因改造而存在特定弱点的人来说，这种方式远比严刑拷打更有效。
“你体内的机械部件在运转，但它们真的完全受你控制吗？当更强大的辐射照射你，当所谓的‘融合病毒’侵入你的系统，你还是你吗？”杨帆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直接敲打在铁狼的心防上，“兄弟会给予你们力量，但有没有告诉你们，这力量的尽头是什么？是成为更完美的战争机器，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闭嘴！”铁狼猛地抬起头，那只正常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第一次发出了嘶哑的低吼。他的情绪出现了明显的波动。“你懂什么！进化是必然！是淘汰弱者的唯一途径！兄弟会引领着我们走向更强！”
“更强？为了什么？”杨帆捕捉到了那丝波动，精神力如同最细微的探针，加深了共鸣，“为了征服？为了掠夺？像一群被无形之手驱赶的野兽？你们难道从未怀疑过，这场席卷全球的‘进化’，它的源头究竟是什么？”
“源头……是筛选！是……”铁狼的话语戛然而止，他的机械义眼开始不正常地闪烁起来，红光与蓝光交替明灭，频率越来越快，显示出其内部系统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的面部肌肉抽搐着，似乎在极力抗拒着什么。
杨帆集中精神，将共鸣的频率调整到与铁狼精神波动中那一丝隐藏极深的不安与恐惧同步。他不再提问，而是将一种强烈的、源于自身对真相渴望的意念传递过去——对未知的警惕，对所谓“必然命运”的质疑。
“啊——！”铁狼突然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整个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拘束具被他挣得嘎吱作响。他那颗机械义眼红光大盛，仿佛要滴出血来，内部传来元件过载的细微噼啪声。
“不是核战……不是！”他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咙，声音破碎而尖利，“是……是‘星尘’！是‘星尘病毒’！”
他猛地咳出一口带着黑色油污的鲜血，显然体内的某些机械部件在极度的情绪激动下发生了故障甚至爆裂。
“外星……飞船……北极……泄漏……”铁狼的瞳孔涣散，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仿佛看到了什么无比恐怖的景象，“病毒改造了一切……人类？人类的进化？哈哈……只是被动适应！是被筛选！我们……我们只是试验品！”
审讯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连负责记录的陈岚都停下了笔，震惊地看着状若疯魔的铁狼。
“还有……观察者……”提到这个词时，铁狼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厉害。他像是陷入了最深沉的梦魇，声音变得含糊而充满敬畏（或者说恐惧），“他们在天上……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看着我们……像看笼子里的老鼠……看着我们挣扎，进化，厮杀……一切……一切都在他们的注视之下……”
他反复念叨着“观察者”和“老鼠”，机械义眼的光芒彻底混乱，最终在一阵细小的火花和黑烟中，彻底黯淡下去。他整个人也如同被抽掉了骨头一般，瘫软在拘束具里，只剩下无意识的抽搐和呢喃。
杨帆缓缓收回了精神力，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来。审讯室内一片死寂，只有铁狼偶尔发出的、意义不明的呓语和机械零件冷却的细微声响。
星尘病毒？外星飞船坠毁？被动进化？观察者？
这些词语组合在一起，勾勒出的真相碎片，远比他们之前想象的任何可能性都要惊人，都要……残酷。这不再是简单的势力争斗，资源掠夺，而是上升到了文明存亡、物种命运的高度。
钢铁兄弟会知道多少？他们是在无知地利用这种力量，还是……他们已经与那所谓的“观察者”有了某种联系？
杨帆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感觉一股寒意从脊椎一路蔓延到头顶。刚刚稳定下来的区域格局，个人好转的异化伤势，在这些骇人听闻的真相面前，仿佛都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他们的敌人，或许从来就不仅仅是钢铁兄弟会。他们的征程，在窥见这冰山一角后，才刚刚真正开始。而前方，是更深不可测的黑暗与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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