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波上的龙舟稳 —— 乾隆十六年春】
江风卷着水汽,打在龙舟的明黄帷幔上噼啪响。王鸿绪跪在船头的青石板上,膝盖下的毡垫浸了潮气,却不及手心的汗湿 —— 怀里的苏绣汇票用双层桑皮纸裹着,边角的银线还是硌得肋骨发疼,像揣着块活物。
“王掌柜莫慌。” 身旁的太监尖着嗓子传话,拂尘上的银丝在江风里飘,“万岁爷正看两岸的龙舟赛,您这票子绣得花哨,保准合圣意。” 他眼角的余光扫过王鸿绪的袖口,那里别着枚盐晶扣,是晋商给内廷供奉的暗号。
王鸿绪悄悄调整了下姿势,让怀里的汇票正对阳光。透过纸层,能看见银线绣的 “天地玄黄” 四字在发亮,三蚕丝线的纹路像极细的网,裹着比针尖还小的磁石粒 —— 这是苏绣师傅特意加的,说是晃动时能发出常人听不见的轻响,却瞒不过懂行的耳朵。
远处传来龙舟竞渡的号子,乾隆的笑声顺着风飘过来,混着浪涛声格外清晰。王鸿绪突然想起临行前赵德发的话:“江南的官商盯着咱呢,这票子不仅要让万岁爷认,还得让他们挑不出错。” 他往船舷外瞥了眼,几艘官船不远不近地跟着,船头的人影里,有个戴着玉扳指的正往这边望,是江南盐道的总办,范家的远亲。
一、献票前的银针试
辰时的日头刚过桅杆,太监终于尖声唱喏:“传晋商王鸿绪进见 ——” 王鸿绪起身时,膝盖麻得发颤,怀里的汇票却被捂得温热。踏上龙舟的红毡时,他故意让袖口的盐晶扣蹭过栏杆,晶体在阳光下折射出细芒,正好照在舱门旁的铜环上 —— 那是给暗哨的信号,确认周围无异常。
舱内的檀香混着龙涎香,压过江风的腥气。乾隆斜倚在铺着貂皮的宝座上,手里把玩着枚玉如意,玉柄上的云纹和汇票上的暗纹有几分像。王鸿绪刚要下跪,就听乾隆笑道:“免礼,听说你带了个新鲜玩意儿?”
王鸿绪解开汇票的绸带时,指尖在银线上轻轻一捻。三蚕丝线立刻发出极轻的 “嗡” 声,像蜜蜂振翅 —— 这是磁石粒在共振,苏绣师傅说,只有含足了漠北磁粉才会这样。他把汇票展开在紫檀木案上,江风从舱窗溜进来,吹得票面微微起伏,银线绣的字像活了般在光里流动。
“这是‘汇通海’特制的汇票。” 王鸿绪的声音稳了稳,指着 “天” 字的起笔处,“银线里掺了磁石,寻常仿品绣不出这光泽;盐晶纸用芦苇纤维做的,遇水不烂。” 他说话时,眼角瞥见站在乾隆身后的和珅,正用小指指甲轻轻刮着袖口,那里沾着点灰黑色粉末 —— 是磁石粉,和票子里的一模一样。
和珅突然上前一步,袖口的玉扣碰在案角,发出清脆的响:“王掌柜说得这般神,敢让杂家摸摸?” 他的指尖刚要碰到票面,王鸿绪抢先按住汇票边缘:“回大人,这票子怕汗,沾了潮气,盐晶章就显不出字了。”
乾隆哈哈笑起来:“和爱卿急什么?让王掌柜演示演示。” 他往案上推了个小砚台,里面是御墨,朱砂的红混着松烟的黑,在光下像团凝固的血,“听说要用这个才能显出字来?”
二、御墨落的盐晶显
巳时的阳光透过舱顶的明瓦,在汇票上投下片金斑。王鸿绪拿起御墨,指尖的汗差点让墨锭打滑 —— 这墨里的朱砂是内务府特供的,比寻常朱砂重三成,正是激活盐晶隐字的关键。他蘸了点清水,在墨锭上细细研磨,墨汁很快泛起层淡红,像掺了胭脂。
和珅突然凑过来,呼吸吹在王鸿绪的耳后:“王掌柜这手法,倒像咱旗人研胭脂。” 他的袖口又 “不小心” 蹭过汇票边缘,银线竟微微往他那边吸 —— 王鸿绪心里一紧,这是磁石相吸的动静,和珅指甲缝里的磁粉比预想的多。
“不敢当。” 王鸿绪稳住手,将墨汁轻轻点在票面中央。盐晶纸遇墨的瞬间,像活过来般收缩了下,淡蓝色的纹路从点墨处往外蔓延,先是 “万” 字的横画,再是 “寿” 字的弯钩,半刻钟不到,“万寿无疆” 四个篆字已清晰浮现,边缘泛着金芒 —— 是银线反射的日光,正好罩在字上,像镶了层金边。
“妙哉!” 乾隆猛地坐直,玉如意往案上一拍,“比江南织造的龙袍绣得还精细!” 他捻起汇票一角轻抖,银线果然发出 “嗡嗡” 声,三蚕丝线的震颤在舱内荡开,连檀香的烟雾都跟着晃了晃,“这声儿是怎么回事?”
“回万岁爷,” 王鸿绪掌心的汗终于干了,“丝线里掺了磁石,晃动时自会发声,仿品绝无这般清亮。” 他特意加重 “清亮” 二字,眼角瞥见和珅的手指在案下攥成了拳,指甲缝里的磁粉簌簌掉在毡垫上,像撒了把黑沙。
站在舱门的盐道总办突然出声:“启禀万岁,这票子虽巧,终究是民间之物,怕是难当大任。” 他的目光在 “汇通海” 三个字上打转,像要把银线看出洞来,“范家的票号用了三代,从没出过差错……”
“哦?” 乾隆挑眉看向王鸿绪,“你怎么说?”
三、银线颤的磁石验
王鸿绪没接话,只从怀里掏出块小磁石,是用漠北磁石打磨的,比铜钱还薄。他把磁石往汇票上一贴,银线立刻像被粘住般凹陷下去,“天地玄黄” 四字的笔画间,竟浮出层淡灰的影子,是藏在丝线里的密押诗,只有磁石能显形。
“范家的票子能这样?” 王鸿绪的声音不高,却让舱内瞬间安静,“这磁石验法,是晋商独有的,银线里的磁粉配比,差一分就显不出字。” 他把磁石往盐道总办面前递,“大人要不要试试?”
总办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手在袖里抖得厉害。和珅突然打圆场:“王掌柜这手艺,怕是花了不少心思。” 他的指尖又蹭过汇票边缘,这次王鸿绪看得清楚,银线被吸得弯了下,像被无形的手揪了把,“只是这票子要当钦定商号,还得看流通是否方便。”
“臣早有准备。” 王鸿绪拍了拍手,舱外立刻传来脚步声,赵栓柱捧着个木盒进来,盒里是十二块金骏眉砖,砖面的双驼纹在光下发亮,“这茶砖按三两银计价,可在任何‘汇通海’分号兑银,也能直接换物,比银锭轻便,比铜钱值钱。”
乾隆拿起块茶砖,掂量了两下:“去年在蒙古,朕见过牧民拿这砖换羊,说比银子金贵。” 他突然笑起来,把茶砖往和珅手里塞,“和爱卿掂掂,这民间的智慧,比咱们的账本实在多了。”
和珅接砖时,手指在砖面的盐晶上刮了刮,粉末沾在指腹发涩:“回万岁爷,这砖确实压手,怕是掺了别的东西。” 他的指甲缝又往砖上蹭,磁石粉混着盐晶簌簌掉,“不过能让牧民认,定有道理。”
四、钦定后的暗流涌
掌灯时,乾隆已下旨将 “汇通海” 列为钦定汇票商号。王鸿绪跪在船头谢恩时,江风里飘来御膳房的香气,混着汇票上的桐油味,竟有几分像当年在恰克图的茶栈里闻到的味道。
和珅亲自送他下船,玉扳指在灯笼光下泛着冷光:“王掌柜好手段,这票子连杂家都挑不出错。” 他突然凑近,声音压得极低,“只是银线里的磁石,用的是漠北红铜矿的伴生矿吧?那地方的矿,范家去年刚包了。”
王鸿绪的后背瞬间沁出冷汗。和珅却已转身,拂尘甩得潇洒:“杂家替万岁爷送送王掌柜,往后这票子流通,还得靠王掌柜多费心。” 他的靴底在跳板上敲出 “笃笃” 声,节奏竟是 “三长两短”—— 是范家商队的暗号,王鸿绪在北平的旧票上见过。
回到自家船上时,赵栓柱正往茶砖上撒盐晶。“掌柜的,刚才和珅的人在船尾转悠,” 他指着块沾了磁石粉的茶砖,砖面已显出个模糊的 “范” 字,“用您教的法子验了,他们的磁石和票子里的一模一样。”
王鸿绪摸着怀里的汇票,银线的震颤似乎还在掌心。他突然想起苏绣师傅的话,那批银线确实是从范家旧部的银号进的,当时只图价格便宜,没细查来源。“看来和珅早知道银线的底细,” 他望着龙舟的方向,明黄的灯笼在江雾里晃,像颗悬着的星,“他刚才是提醒,也是警告。”
五、江雾里的银线影
深夜的船舱里,王鸿绪铺开汇票仔细看。银线在油灯下泛着的光,比白天更亮,凑近了能看见丝线里的磁石粒,像撒在里面的碎星。他用针尖挑出一点银线,放在磁石上,果然吸附出层淡红粉末 —— 是红铜锈,和准噶尔马蹄铁上的一样。
“范家把红铜矿的磁石混进银线,” 赵德发的声音带着后怕,“这是想让咱的票子和准噶尔扯上关系,好借万岁爷的手除了咱。” 他往茶砖上浇了点水,盐晶显字的速度比白天快了一倍,“和珅帮着隐瞒,怕是想要分杯羹。”
王鸿绪突然笑了,把汇票往茶砖上按,银线的磁石立刻吸住砖面的磁粉,显出个 “晋” 字:“他们忘了,晋商的票子从来不是靠一样东西撑着。” 他让伙计取来新的银线,是用纯银掺江南铁矿的磁石做的,“明天就换线,让苏绣工坊连夜赶制,磁石配比再加三成。”
江雾漫进船舱时,汇票上的 “万寿无疆” 字影在雾里若隐若现。王鸿绪想起乾隆捻着票子的模样,想起和珅袖口的磁石粉,想起盐道总办涨红的脸 —— 这场借着龙舟献票的较量,才刚刚开始。银线里的磁石不仅能验真伪,更能照出人心,谁是真心扶持,谁藏着祸心,碰一碰便知。
天快亮时,王鸿绪让伙计把那枚沾了和珅磁石粉的茶砖扔进长江。砖落水的瞬间,他仿佛听见银线轻颤的 “嗡嗡” 声,混着浪涛声往远处去了 —— 那声音里,有晋商的底气,有范家的阴私,还有和珅藏在玉扳指后的算计,都随着这一江春水,流向说不清的未来。
而龙舟上的明黄灯笼,还在江雾里亮着,像颗悬在浪尖的眼睛,看着水面下那些缠缠绕绕的银线、磁石和人心,慢慢织成一张谁也逃不出去的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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