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澜把地图卷好塞进袖中，转身走出军帐。营地里的火堆还在烧，风吹得灰烬打转。他没有回头，脚步直接迈过残破的防线，朝着南荒深处走去。
幽瞳跟在他身后半步距离，尾巴轻轻摆动，耳朵微动，捕捉着风里的动静。她没说话，但眼神一直盯着前方雾气弥漫的山林。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焦土与断木，绕开昨夜战斗留下的深坑。地面还残留着黑焰的痕迹，踩上去会发出轻微的碎裂声。夜澜每走一步都放得很稳，呼吸均匀，识海中幻天塔静静悬浮，第一层空间已被悄然开启。
他在行走的同时，意识已进入塔内。一年时间流速差，足够他完成一次灵力提纯。冰雷双脉在经络中缓缓运转，杂质被逐出，灵力变得更加凝实。当他睁开眼时，体表浮起一层极淡的寒光，随即隐去。
“到了那种地方，不能有任何松懈。”夜澜低声说。
幽瞳点头：“那片区域连飞鸟都不过。”
他们继续前行，瘴气逐渐浓重，空气中带着一股闷热的腥味。树木变得扭曲，枝干像枯手般伸向天空。脚下的土地也开始发软，踩下去会有轻微的下陷感。
前方出现一片灰绿色的沼泽，水面平静如镜，却泛着油光。几具白骨半埋在泥里，骨头表面布满腐蚀痕迹。
“毒雾沼泽。”夜澜停下，“绕不过去。”
话音刚落，水面突然翻涌。三道黑影从泥浆中猛地窜出，带着灼热的气息扑来。
是炎骨蜥。
三头体型庞大的蜥蜴同时跃起，背脊上裂开缝隙，喷出暗红色的毒焰。它们的皮甲像是熔岩冷却后凝结而成，关节处有裂纹，透出赤光。
夜澜抬手，左手掌心凝聚寒气，瞬间向前推出。地面迅速结冰，蔓延至三头蜥蜴脚下，将它们的行动短暂冻结。
右手指尖跳动雷弧，他一步踏前，雷劲顺着冰面疾驰而去，在蜥蜴关节裂纹处炸开。其中一头发出嘶吼，前肢当场断裂。
幽瞳身形一闪，已跃至空中。她双手结印，空间微微扭曲，三道雷链凭空浮现，交叉缠绕成网，将两头尚未落地的蜥蜴困住。
夜澜抽出断渊剑，剑身掠过一道寒光。他冲入战圈，剑锋精准刺入第一头蜥蜴的脖颈薄弱处，再横削切断第二头的脊椎连接点。最后一头挣扎着挣脱雷网，张口喷出毒焰。
他侧身避过，剑柄一撞，正中其头部太阳穴。那蜥蜴轰然倒地，抽搐两下便不动了。
战斗结束得很快。
夜澜收剑入鞘，走到一头尸体旁蹲下，掰开它的嘴，查看内腔。牙齿根部刻着细小符文，和焚天谷禁地外墙上的一模一样。
他又取出一块蜥骨，指尖轻划表面。符文微亮，像是被某种力量激活过。
“有人用这些妖兽做过实验。”他说，“不只是驱使，是在改造。”
幽瞳落在他身边，鼻尖微皱：“气味不对。这地方的瘴气，被人动过手脚。”
夜澜站起身，望向远处高耸入云的赤脊崖。崖壁呈暗红色，像被血浸透过。山顶隐约可见一座石台，孤零零立在边缘。
“那里就是隐士住的地方。”
他们穿过沼泽，踏上通往山崖的小径。路越来越窄，最后只剩一条贴着悬崖的天然石阶，宽不过尺许，下方是万丈深渊，风从谷底往上吹，带着刺骨寒意。
“断魂梯。”幽瞳低语。
夜澜让她先走。幽瞳身形轻盈，每一步都踩在石阶最稳固的位置。她的耳朵不断转动，感知风向变化。
走到第九步时，一道风刃凭空斩来。她侧身避过，尾巴扫地借力，稳住身形。
夜澜紧随其后，脚步沉稳。每当风刃来袭，他都会提前半步调整重心，脚底生出薄冰，增强抓地力。他的呼吸始终平稳，仿佛不是在攀爬生死之路，而是在寻常练功。
第十八步，第二道风刃更强，几乎割裂空气。夜澜左手凝冰挡下，右手顺势将断渊剑插入石缝固定身体，才没被掀下悬崖。
第三十六步，最后一道风刃袭来时，他已经预判轨迹，直接跃过间隙，落在最后一级台阶上。
山顶空旷，只有一名老者盘坐于石台之上。他须发皆白，身穿藤衣，面容枯瘦，双眼闭合，像是睡着了。
夜澜上前几步，从怀中取出一片泛黄的纸页——那是他从焚天谷带回的《大日焚天诀》残卷拓印。他将其放在石台上，退后一步。
“我来找您，是为了南荒的劫难。”
老者依旧不动。
夜澜继续说：“昨晚幽冥殿的人提到‘塔心之钥’，他们想唤醒某个存在。这块残片在我靠近祭坛时产生了共振，说明它认得我，也认得这座塔。”
他停顿片刻，声音更沉：“我不是为了力量而来。如果那本残卷会带来灾难，我可以毁掉它。但我必须知道真相。”
老者终于睁开了眼。
目光如刀，直刺夜澜眉心。就在这一刻，夜澜识海中的幻天塔轻轻一震，塔身某处浮现出一道古老纹路，与老者眼中闪过的光芒完全一致。
“你体内有它的气息。”老者开口，声音沙哑，“不是继承，是觉醒。”
夜澜点头：“我在重生时激活了它。”
老者缓缓起身，走到石台边缘，望向南方群山深处。云雾缭绕之间，隐约可见一座巨大石门沉在谷底，四周环绕着断裂的柱子和倒塌的宫殿残骸。
“残卷不在人手。”他说，“而在‘焚墟遗宫’——昔年大日尊者陨落之所。”
夜澜走近：“您怎么知道？”
“因为我曾是守门人。”老者回头，“三百年前，我亲眼看着最后一块残卷被封入主殿地宫。那时我就知道，总有一天会有人来取。”
“为什么是我？”
老者盯着他看了很久，忽然伸手，指向他眉心：“因为你身上有塔纹，而且……你的心跳频率，和当年那位尊者一模一样。”
夜澜沉默。
幽瞳悄悄靠近他身边，尾巴微微卷起，警惕地看着老者。
“去吧。”老者退后两步，身影渐渐模糊，“记住，踏入遗宫那一刻，你就不再是寻秘之人，而是被选中的人。”
话音落下，他的身体如同融入山石，一点一点消失不见，最后只剩下那件藤衣飘落在地。
夜澜弯腰捡起藤衣，发现内衬上绣着一行小字：“持钥者通九层”。
他握紧衣角，抬头看向远方山谷。
焚墟遗宫静静躺在云雾之下，巨石门阙半掩，像是张开的嘴，等着吞噬第一个走进去的人。
幽瞳站在他身旁，轻声问：“我们进去吗？”
夜澜没回答。他把藤衣收好，摸了摸断渊剑的剑柄。剑身有些发烫，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他迈出第一步。
脚下的石头滚落悬崖，砸进雾中，没有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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