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的红袖招无疑是一整天里最热闹的时候。
人声鼎沸,歌舞升平。
而五楼,谢玉臻的厢房里,却是与之完全不同。
除了楼下偶尔传来两声喝彩,厢房里再听不见任何杂音。
谢玉臻只着寝衣,闭着眼端坐在铜镜之前。
她刚刚洗完澡,发丝还在滴水,小桃便站在她身后,用棉布给她擦拭头发,嘴里还不停的汇报着谢玉臻让人查的消息。
“这马家曾经虽然算不上为富一方,但也算是小有资产。马姑娘更是家中的独女,自幼便被千娇百宠的养大。如今因着这么一遭烂事,这辈子算是全毁了。您是不知道,手下人去村子里打听的时候,正碰上她那奶娘险些被打死。”
“打死?”小桃说了半天,谢玉臻终于有了反应,她睁开眼,蹙眉问道,“怎么回事?”
小桃叹了口气,说道:“说来还是她那天煞孤星的名声给闹得。马姑娘现在到了该说亲得年纪,她那个奶娘胡妈妈就想着给她说个好亲事。”
“说亲的媒婆收了银子不干人事儿,给她找了个半截身子入土的病秧子做未婚夫婿,让人家马姑娘给他冲喜。”
“胡妈妈被蒙在鼓里,还以为马姑娘后半辈子有指望了,去邻居家吃酒的时候没忍住把这事情给说了,在人家提醒下才知道这媒婆给找了个什么样的人家。”
小桃说到这儿,眉眼耷拉着不再继续往下说了,但谢玉臻却是已经明白了。
她的嘴角扬起一抹讥讽的弧度:“所以,那胡妈妈上门退亲,被人给打了出去?”
“何止!”
小桃接过话,气鼓鼓的说道:“那家的公子本就已经病入膏肓,没剩下几天了,胡妈妈上门后的第二天人就咽气了,那家的夫人非得说是马姑娘给人克死的,逼着她给个死人结冥婚呢!”
这倒是出乎了谢玉臻的意料了。
她从前也听说过冥婚这一说法,但那些无论是自愿还是强迫,都建立在二人八字相合的基础上。
这前脚说人家克死了自己的儿子,后脚让人家配冥婚给儿子陪葬的,她还是头一回遇见。
谢玉臻想了想,说道:“若是找到了云游道长的下落第一时间告诉我。还有,差两个护卫到马家守着,以免对方来硬的。”
云游道长从道多年,声名在外,一直备受信服。
然而上辈子,一次偶然之间她才发现,这老道士其实就是个贪财好色的神棍,谁给钱他就说什么。
若不是一张嘴比较严实,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怕是早就被人给乱棍打死了。
所以当她得知马采薇的事情后,第一时间就命人打听云游的下落。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人如今就在西北境内,收了她一万两银子的定金,现在已经马不停蹄的往凉州赶了。
估计用不上半个月,就能抵达凉州府。
说起云游,小桃的神情忽然变得一言难尽起来。
谢玉臻挑眉问道:“怎么了?”
小桃讪讪一笑,试探着问道:“娘子,最近有人在传,云游道长到凉州过来,是为了寻找天命凤女,这事儿,咱们用不用阻止一下啊。”
她是知道云游道长是娘子请来的,但这种消息应当不是娘子叫人传的啊。
谢玉臻眉头微松,有些出乎意料的说道:“他倒是个聪明人,不必理会,只是稍微控制一下,别闹得人尽皆知就行。”
流言不是谢玉臻传的,但也的确与她有关系。
她只是让人给送了一个字,对方立马能明白她的意思,并且提前造势,倒是个会洞察人心的。
只不过,造势归造势,若是闹得太过,就怕会送了马采薇的命,所以,还是控制一些的好。
谢玉臻正出着神,忽地听见外面传来一阵闹哄哄的声音。
她皱着眉,不悦道:“外面怎么回事儿?”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见砰的一声,门被人从外面踹开。
紧接着,一名身穿白色鹤氅的清俊男子闯了进来。
在他身后,走廊外面一片狼藉。
两伙人互相用刀抵着脖子,甚至已经有几个人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那男子眉眼低垂,神情讥诮,右手拇指上的玉扳指被不停的转动着。
他一进门,目光便定定的锁在谢玉臻身上。
良久,才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虞娘子如今生意起来了,排场也大了,想见你一面倒是比登天都难。”
谢玉臻还没出声,小桃便像炸了毛的公鸡一样,蹭的一下挡在了谢玉臻的面前,呵斥道:“你这人好生无礼,竟然擅闯姑娘家的闺房!”
“姑娘家的闺房?”柳文旭嗤笑一声,目光放肆的打量着整间屋子,“在下可是听说,虞娘子新婚便死了丈夫,因此才独自一人到这府城打拼。”
“所以啊,都是个死了丈夫的寡妇了,就别装什么贞洁烈女了。”
“你……”
小桃气急,刚要反驳他,就被谢玉臻轻描淡写的打断:“小桃,去给我拿件外衫来。”
小桃一怔,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毫不避讳的柳文旭,随后认命的给柜子里拿出一件浅紫色外衫出来。
谢玉臻接过外衫,当着众人的面披在身上,随后漫不经心的瞥着柳文旭说道:“柳大公子这是打算当着所有人的面和我聊?我倒是不介意,就是不知道,万一我一会儿说出了柳公子什么不该说的秘密,公子会不会怪罪我。”
柳文旭愣了愣,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徒然一变。
他谨慎的将谢玉臻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随即又打消了方才的想法。
定然是他想多了,虞三娘这个女人惯会虚张声势,怎么可能拿到他什么把柄。
他虽如此想着,但还是抬了抬手,示意手下人都退下。
谢玉臻见状,也给了小桃一个眼神,懒懒散散的说道:“去拿壶好酒来,我与柳大公子初次见面,定然要好好喝一杯。”
小桃警惕的看着柳文旭,随后走到门边快速吩咐下去,自己却依旧留在了屋里。
没一会儿,两壶上好的桂花酿便被拎了进来。
谢玉臻从小桃手中接过酒水,便淡淡的吩咐道:“你也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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