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的蟠龙柱在晨光中泛着冷光，丹墀下三百官员屏息而立，连呼吸声都压得极轻——今日大朝会，失踪三月的皇帝终于现身。
龙椅上的身影比传闻中更骇人。
明黄色龙袍下的脊背佝偻如朽木，双眼浑浊得像蒙了层灰纱，连最基本的抬臂动作都带着机械的卡顿。
侧席上，皇后端坐在铺着狐裘的软榻里，翡翠护甲在檀木扶手上叩出规律的轻响，嘴角那抹笑，倒像是看一场精心编排的戏。
“臣妾有本启奏。”
清脆嗓音在殿中炸开。
云苏微携离玄烬缓步出列，月白色宫装下摆扫过青石板，腰间铜铃随着步伐轻颤——那是昨夜与离玄烬对过三遍的节奏。
她跪得笔直，额头几乎要触到地面：“昨夜臣妾于院中悬壶，忽有星子坠入药炉，得‘魂不守舍’四字启示。今见陛下龙体，方知这‘魂’，原是被邪术困在了九霄之外！”
“荒唐！”太子第一个拍案而起，朝珠在胸前晃出乱响，“太医署诊脉三月，分明是风痰入脑，何时轮到你个外室女胡言乱语？”他斜睨着云苏微，眼底是不加掩饰的轻蔑——定国公府的草包嫡女，也配在金殿上指手画脚？
云苏微抬眼，目光恰好撞进离玄烬眼底。
他垂着头，发顶的玉冠微微晃动，像是被太子的呵斥惊到，可她知道，那是在提醒她“时机到了”。
铜铃在掌心转了半圈，她轻轻一晃。
清越的铃声撞在蟠龙柱上，荡起层层回音。
龙椅上的皇帝突然僵直如木偶，喉间发出含混的呜咽，灰雾般的眼底竟裂开一道极细的光！
离玄烬“哇”地哭出声，膝盖撞在汉白玉地面发出闷响，却像毫无知觉般死死攥住皇帝龙袍：“父皇！儿臣是七郎啊！您忘了吗？七岁那年下大雪，您抱着儿臣在梅园赏梅，说‘江山虽重，不及吾儿一笑’！”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手指却在龙袍褶皱里快速一勾——浸了神经稳定剂的丝帕，已稳稳塞进皇帝袖中。
云苏微的铃音又紧了几分，混着离玄烬的抽噎，低低念出《调息录》断句：“天枢不动，万象何归？七星既乱，龙脉自溃……”她耳尖捕捉着铜铃与皇帝脉搏的共振频率，系统界面上的神经波动图正从紊乱走向平缓。
龙椅上的人手指开始抽搐，枯瘦的指节在龙案上抓出五道白痕，喉结滚动着，吐出支离破碎的音节：“梅……雪……笑……”
“住口！”皇后的翡翠香囊“啪”地摔在地上，香料撒了一地，“禁军何在？将这妖女拖下去杖毙！”
殿门处立刻冲进十数人，玄色甲胄泛着冷光。
云苏微心尖一紧，却见裴照突然横身挡在她面前，腰间大理寺令牌在阳光下晃出冷光：“皇后娘娘，陛下尚未发旨，大理寺职责所在，不敢让无关人等惊扰圣驾。”他话音未落，眼角余光瞥见皇帝正在用指甲抠龙袍袖口——那是丝帕生效的征兆。
变故就在此时发生。
皇帝突然抬手，将案上鎏金香炉扫落！
檀烟腾起时他剧烈咳嗽，青筋在脖颈处暴起，嘶哑着挤出两个字：“闭……嘴……”
满殿死寂。
皇后的脸瞬间惨白如纸，指甲深深掐进手腕，腕间珊瑚串珠迸裂了两颗——那是她与暗卫约定的“失控信号”。
云苏微乘势起身，指尖一挑将染血的绢帛抖开：“诸位大人请看！这是臣妾从御药房抄来的《调息录》残页，这是显微镜下的药粉图谱——引神散勾魂，忘忧散锁魄，陛下不是病了，是被人当傀儡养了三年！”
林问雪捧着漆盒上前，掀开盒盖时倒抽一口冷气：“这是前日暴毙的御膳房老厨役，他脑内嵌着的银色晶片，与陛下经络受损区域完全重合！”赵文修的留声机适时响起，皇后寝宫里那道诡异铃声漫了出来，与井底的嗡鸣如出一辙。
龙椅上的皇帝突然直起腰。
他望着离玄烬，浑浊的眼睛里慢慢漫出水光，枯槁的指尖颤抖着抚上儿子的脸颊：“七……七郎？”老泪顺着沟壑般的皱纹往下淌，“我的小七郎，你终于……终于来找父皇了？”
“儿臣在。”离玄烬喉结滚动两下，反手握住那只手按在自己心口，“儿臣一直都在。”
皇后尖叫着要往殿外冲，却被玄甲军如潮水般围住。
离玄烬扶着皇帝坐回龙椅，转身时腰佩的玄铁刀“嗡”地出鞘三寸：“从今日起，肃疫司接管紫宸宫防务。若有胆敢再动陛下一根手指者——”他抬眼扫过噤若寒蝉的群臣，“我不介意，提前试试这把刀，能不能砍断天命。”
退朝的钟声还未响起，厚重的乌云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金线般的阳光直射龙椅。
案头那本《万象归墟图》正静静摊开，七颗朱砂点的星位，正一颗接一颗地褪去血色。
“启禀陛下——”值殿官捧着染血的塘报踉跄而入，声音发颤，“北境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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