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朱漆廊柱时，云苏微的螺子黛在眉峰挑出最后一笔。
铜镜里映着她指尖极快地动了动——系统空间的冷意顺着血脉漫上来，那支装着香料样本的微型试剂管已握在掌心。
试剂里浮着几缕淡青絮状物，正是寒髓散的特征。
她垂眸轻笑，镜中眼尾的朱砂痣跟着颤了颤：寒髓遇热则逆流攻心，发作前毫无征兆......柳氏倒真是把阴损刻进骨子里了。
王妃爱吃甜。离玄烬的声音从身后飘来。
云苏微转头，正见他拎着锦盒倚在门框上，玄色蟒袍被晨露浸得发暗，可眉眼弯成了傻王爷惯有的弧度，这是我让御膳房新做的蜜糕，说是什么雪融蜜调的馅。他晃了晃锦盒，盒盖掀开条缝，甜香混着若有若无的药气钻出来。
云苏微接过锦盒时，指尖在他掌心轻轻一按。
离玄烬眼底闪过暗芒，喉间溢出含混的傻笑：王妃快尝尝，莫要凉了。她将锦盒拢在袖中，看他踉跄着往院外走，玄色衣摆扫过青砖，倒真像个被宠坏的痴儿——只是那抹藏在发间的龙纹暗绣，在晨光里闪得刺目。
起驾——莫忠的吆喝撞碎了檐角铜铃。
云苏微扶着绿漪的手登辇，车帘外是朱雀大街的喧闹。
她隔着纱帘望着街旁垂杨，嘴角扬起极淡的弧度：柳氏选在回门宴动手，原是算准了她要顾及定国公府颜面；可她偏要在这满京城贵女的眼皮子底下，把那点腌臜事撕个干净。
定国公府的朱门早开了。
云苏微下辇时，柳氏的哭声先撞了过来：我儿这半月瘦了一圈！她扑上来要拉云苏微的手，腕间翡翠镯子碰得叮当响，那王府的奴才可还听话？
听说七殿下......
母亲放心。云苏微抽回手，指尖轻轻拂过柳氏腕间的镯子——那是她生母陪嫁的翡翠，我夫君虽痴，倒比有些人贴心。她抬眼扫过人群，云婉柔正绞着帕子掉眼泪，眼尾的胭脂被泪水晕开，倒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妹妹这是心疼我？
不如说说，你昨夜让周太医往点心里添的寒髓散，可还合手？
满厅抽气声。
赵氏扶着丫鬟的手站起来，金护甲刮得桌案吱呀响：七王妃这是说我们定国公府......她话未说完，云苏微已将锦盒放在案上，三枚暖糕在青瓷碟里冒着热气，这是我夫君亲手赐的安神糕，诸位不妨尝尝。
赵氏最是耐不住气，举着银箸就夹了一块。
甜香刚漫开，她突然浑身发颤，银箸掉在地上。
云婉柔慌忙去扶，却见赵氏唇色乌青，额角冷汗直往下淌。
周仲景挤过来诊脉，指尖刚搭上手腕就抖了抖：寒症......血脉凝滞！
周太医别急。云苏微取出银针，在烛火上燎了燎，我这有法子。她手腕轻转，三针分别扎在赵氏的气海、关元、命门穴上。
赵氏先是疼得缩成虾米，片刻后却长出一口气，脸上恢复了血色。
奇了。周仲景抹了把汗，无外感风寒，无内寒积滞......
因为你们中的不是寒毒。云苏微指尖叩了叩青瓷碟，反噬引。
寒髓散本是温药，可若遇上雪融蜜里的甜霜草......她忽然笑了，周太医该记得，甜霜草的汁液能让寒髓散逆走心经。
这蜜，可是陛下亲赐的配方。
柳氏的脸白得像墙皮。
云婉柔猛地捂住嘴——昨夜她亲眼看着周仲景把寒髓散拌进点心馅，却不想那蜜早被调了包。
李时安从人群里挤出来，白胡子抖得厉害：此乃药理禁术！
《千金方》有载，双毒相激可致经脉焚毁......王妃如何识得？
云苏微从袖中抽出半幅泛黄的药笺，染血的边缘还沾着碎絮。
她轻轻摊开，指腹抚过青蘅子三个字：因为我娘，也曾被人这样死。她抬眼盯着周仲景，三年前，我娘的临终药方上就有青蘅子——可青蘅子三年前已被列为禁采之物。
周太医，这张方，是哪个太医开的？
周仲景踉跄着后退，撞翻了身后的茶案。
柳氏突然尖叫：胡言乱语！
那是老太医诊断失误！
夫人。绿漪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
这小婢女素日总垂着头，此刻却跪得笔直，我娘临终前说过，那晚是您逼她烧掉原始脉案。
她还说......绿漪喉间发紧，只要嫡女一脉断绝，国公府就是我们的
满厅死寂。
云苏微望着柳氏颤抖的唇，忽然听见院外传来铜锣声。
宫使捧着金丝楠木匣跨进来，声如洪钟：陛下有旨！
赐七王府仁心昭德匾，赞王妃悬壶济世之功！
她起身接匾时，目光扫过柳氏发间的珍珠簪——那是她生母的遗物。母亲的债，我会一笔笔收。她将匾交给绿漪，声音轻得像叹息，下次见面，或许该谈谈......你床下那罐鸠舌散的残渣？
柳氏瘫在地上，发簪滚落在地，珍珠碎了一地。
云苏微转身时，忽听墙头传来清越的笑声。
她抬眼，离玄烬正倚着飞檐，怀里抱着酒壶，玄色蟒袍被风掀起一角：微微，你杀人不用刀，可比我还狠。
夜风卷着桂香掠过庭院。
云苏微望着满地狼藉，忽然想起晨起时云承启躲在廊下的身影——那孩子攥着帕子，眼睛亮得像星子。
她对绿漪低语：明日去库房挑些补药，我要去看看......幼弟的病。
绿漪愣了愣，随即福身：奴婢这就备车。
云苏微望着天边渐起的星子，指尖轻轻抚过袖中药笺。
有些债，该清了；有些真相，也该见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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