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殿之上，龙涎香混着冬日的冷冽空气钻进鼻腔。
云苏微垂眸盯着自己腰间的七王妃玉佩，听着朝臣们的朝贺声渐次平息，目光掠过御座上皇帝微抿的嘴角——这是他要动怒前的惯常动作。
陛下！皇后扶着宫娥的手突然出列，珠翠相撞的脆响惊得丹墀下的鹦鹉扑棱翅膀，臣妾昨夜收到密报，七王府私藏前朝逆党文书！她指尖发颤地捧出一个檀木盒，盒盖掀开时，云苏微隔着三步远便看清了里面泛黄的纸页——正是她誊抄的《育灵案录》残页，墨迹被人重新勾描过，边角还多了几行歪扭的字迹。
这是臣妾派内廷司从七王府书阁搜出的。皇后喉间泛起哭腔，上面写着天命在七，当复大宁，分明是谋逆檄文！
皇帝的指节叩在御案上，震得茶盏叮当：传禁军统领！
离玄烬突然开口。
云苏微侧头看他，他仍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玄色朝服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儿臣记得，昨日未时三刻，内廷司曾以查宫规为由入府。他指尖轻点腰间玉牌，王府门禁记录可查，他们在书阁逗留了整整一个时辰——母后的，莫不是现写的？
皇后的脸瞬间煞白。
云苏微望着她攥紧帕子的手，指节泛青如枯枝，心里突然想起陈九临终前喉间漏出的二字。
她的指尖在袖中轻轻蜷起，那方藏着《案录》原件的锦袋正贴着肌肤发烫。
陛下！禁军统领匆匆入殿，臣已带人封了七王府的苏济堂。
胡闹！皇帝拍案而起，龙袍下摆扫落半盏茶，苏济堂是给百姓看病的地方，岂能说封就封？
陛下明鉴！云苏微突然福身，声音清凌凌撞进金殿穹顶，逆书，不过是臣妾整理的医案残页。
若陛下允准，臣妾愿当堂比对原件。她从袖中取出一个蓝布包裹，展开时，十二张泛黄的纸页平铺在丹墀上——正是《育灵案录》的真实手稿，墨迹斑驳处还沾着暗褐色的血渍。
其一，松烟墨。她抬手指向皇后呈的，这页用的是今年四月太医院新制的松烟墨，而臣妾的医案写于半年前，用的是去年的陈墨。她又指向自己的手稿，太医院掌院林问雪可证，两种墨色在阳光下会呈现不同的青灰色。
阶下突然传来倒抽冷气的声音。
云苏微余光瞥见林问雪从朝臣队列中走出，朝皇帝福身：臣可带印信去刑部验墨。
其二，措辞。云苏微继续道，指尖划过末尾，大衍律规定，民间议论立嗣者杖责五十。
臣妾若真要谋逆，怎会蠢到写二字？她抬眼看向皇后，倒是有人，急着给臣妾安个罪名。
金殿里静得能听见烛芯爆响。
赵文修不知何时从书案后转出来，抱着一摞卷宗跪到皇帝脚下：臣查了送入宫的李公公，三年前他收过长春宫刘尚宫五十两赏银。他翻开卷宗，还有，当年参与育灵计划的太医，五人已死，两人如今在长春宫当差。
放肆！皇后尖叫着要扑过来，被宫娥死死拽住，你不过是个笔帖式，敢查本宫？
儿臣愿交出王府兵符。离玄烬突然上前一步，玄铁剑穗扫过云苏微手背，换一场彻查。
若查无实据，请母后当众向王妃赔罪；若有隐情......他抬眼看向皇帝，眼底寒芒如刃，请父皇允儿臣主审此案。
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御前侍卫捧着一卷明黄封皮的奏疏跑进来：陛下，北境急报！
皇帝展开奏疏，眉峰渐松。
云苏微望着他嘴角微扬的弧度，知道那些被她救过的将领们终究没让她失望——奏疏上密密麻麻盖着二十三个北境守将的官印，最末一行写着：闻七王妃蒙冤，将士寒心，恳请陛下还清白以安军心。
传旨。皇帝将奏疏递给大太监，成立钦案司，由七皇子领衔彻查逆书案。他扫了眼瘫坐在地的皇后，至于苏济堂......他顿了顿，即刻解封。
出宫时已近正午。
云苏微站在七王府门前，看着禁军撤去封条，百姓们捧着药罐围上来。
有个老妇人颤巍巍攥住她的衣袖：王妃娘娘，我们就知道您是清白的！
去把对比图贴到城门口。她对林问雪道，又转向赵文修，让茶肆的说书人把松烟墨的事讲透。
夜色漫进长春宫时，皇后正攥着半块铜镜碎片。
地上散落着被她摔碎的瓷器，宫女们缩在廊下，连喘气都不敢大声。
娘娘，柳婆子......贴身宫女小桃哆哆嗦嗦跪到她脚边，昨夜吊死在冷宫井边，手里攥着块青铜牌，像是......当年育灵计划的令牌。
皇后的手突然抖得厉害。
铜镜碎片割破掌心，血珠滴在满地瓷片上，像极了三十年前那个雪夜——她被绑在祭坛上，看着自己的孪生妹妹被推进铜鼎，听着那些穿玄衣的人说：公主，您是天生的凤命，这是为了大衍的国运。
我不是为了权......她望着镜中支离破碎的脸，泪水混着血珠往下淌，我只是不想再做那只被钉在墙上的蝴蝶......
七王府密室里，云苏微点燃一盏长明灯。
灯焰映着陈九的遗像，老人的笑容在光影里忽明忽暗。
她将十二份颅骨数据摊在案上，指尖抚过离玄烬的骨相图——那处凹陷的骨缝，正是当年被灌药时留下的痕迹。
你们的债，我会一笔一笔，收回来。她轻声道。
系统提示音在识海响起时，她正盯着离玄烬的神经分布图。
【检测到高强度情绪共鸣，解锁逆针解缚第一阶段：感官复苏】
窗外飘起细雪。
云苏微将最后一份数据收进系统仓库，目光落在案头的颅骨模型上——那是按照离玄烬的头骨比例缩小的，每道骨缝都刻得纤毫毕现。
她指尖轻轻划过耳后的凹陷处，那里是神经最密集的区域。
明天......她对着模型低语，该试试新针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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