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斜斜地打在老中学的断墙上，溅起细碎的泥花。十个身影踩着瓦砾前进，雨衣下摆扫过丛生的杂草，惊起几只被惊动的飞蛾，扑向远处那栋唯一还立着的小楼——档案室。
楼门口的牌子早已斑驳，“档案”两个字被风雨侵蚀得只剩轮廓，倒像是个歪歪扭扭的“囚”字。镜像刘守义走上前，伸手推了推虚掩的木门，门轴发出“吱呀”的呻吟，像是沉睡多年的老人被惊醒。
“里面有东西。”赵强突然按住腰间的消防斧，他的镜像也同时做出了相同的动作。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警惕——刚才穿过操场时，草丛里传来过骨骼摩擦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窥视。
“是‘时间碎屑’。”孙浩的声音压得很低，他指了指墙角堆积的课桌椅，那些木头表面布满了细密的齿痕，和地下室青石板上的痕迹一模一样，“上一代守门人没能处理干净的残响，会攻击靠近时间之核的活物。”
林宛如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玻璃瓶，里面装着半瓶透明的液体，摇晃时会泛起银色的光泽。“这是奶奶日记里提到的‘记忆水’，”她拔开瓶塞，一股淡淡的檀香弥漫开来，“能暂时屏蔽我们的‘存在波动’。”
液体被均匀地涂在每个人的手腕上，银色徽章接触到液体后，突然发出柔和的光晕。刘守义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那里的伤口已经结痂，而镜像的他手腕上，同样的位置也有一道愈合的疤痕。
“看来我们的伤痛是共通的。”镜像刘守义突然开口，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释然，“之前总想着取代你们，现在才明白，我们只是被分割在不同时间缝里的同一块拼图。”
档案室的一楼堆满了废弃的文件柜，铁制的柜身锈迹斑斑，有些抽屉敞开着，露出里面泛黄的纸张，风一吹就簌簌作响，像无数只手在翻动。李明和他的镜像正凑在一张散落的课表前，上面用红笔圈着的日期，全是不同年份的6月15日。
“每一次循环，都会在这里留下记录。”李明推了推眼镜，指着课表角落的小字，“你看，1987年的这天，有场‘大扫除’；2001年的这天，‘设备检修’；到了我们这届，变成了‘毕业旅行’——都是用来掩盖真相的借口。”
“真相就是他们在转移时间之核。”林宛如的镜像突然指向二楼的楼梯，那里的扶手上缠着圈褪色的红绳，绳结的打法和她奶奶日记里画的一模一样，“红绳是‘安全标记’，说明时间之核现在在二楼。”
踏上楼梯时，刘守义注意到台阶的边缘有层薄薄的粉末，用手指捻起一点，发现是干燥的血迹。他突然想起镜像们手腕上的红色徽章——那些红色，或许不是邪恶的象征，而是凝固的血。
二楼的格局比一楼简单，只有一间宽敞的阅览室，中央摆着张巨大的橡木桌，桌面上刻着个复杂的阵图，和笔记本里的图案完全吻合，只是阵图的五个角上，各有一个凹槽，形状正好能放进半块星星徽章。
“找到了。”孙浩的声音带着兴奋，他指着桌下的一个铁箱，箱盖上嵌着块透明的水晶，里面隐约能看到一团流动的白光，“那就是时间之核。”
就在这时，阅览室的窗户突然全部自动关上，铁插销“咔哒”作响，将外面的雨声彻底隔绝。墙角的阴影里，缓缓走出几个佝偻的身影，他们穿着破烂的校服，脸上布满了褶皱，像是被风干的人皮，手里拖着锈迹斑斑的铁链，链节上挂着无数枚红色的星星徽章。
“是‘守门人遗骸’。”镜像孙浩握紧了林宛如的手，“他们没能完成循环，被困在这里变成了时间的养料。”
最前面的遗骸抬起头，露出一张酷似林宛如奶奶的脸，只是那双眼睛早已空洞，只剩下两个黑洞。它张开嘴，发出嘶嘶的声响，铁链突然朝着最近的赵强甩去。
“小心！”赵强的镜像猛地扑过去，用后背挡住了铁链，那些红色徽章接触到他的雨衣，瞬间燃起绿色的火焰。镜像发出痛苦的嘶吼，身体却纹丝不动，直到赵强捡起地上的消防斧，劈开了铁链。
“为什么要救我？”赵强扶住逐渐透明的镜像，声音发颤。
镜像笑了笑，露出和他一样的虎牙：“因为我们本来就是一个人啊。”说完，他的身体化作点点星光，融入了赵强的银色徽章里。徽章突然变得滚烫，赵强只觉得脑海里多了许多陌生的记忆——那是镜像经历过的十六次循环，每一次都在为保护大家而死。
“他们在献祭自己！”林宛如突然喊道，她看着自己的镜像正一步步走向遗骸，手里举着那半瓶记忆水，“不要！”
镜像林宛如回头对她笑了笑，笑容温柔得像春日的阳光：“第十七次了，该轮到我们成全你们了。”她将记忆水泼向遗骸，绿色火焰瞬间腾起，在火光中，她的身体化作一道银线，钻进了林宛如的徽章里。
李明的镜像、孙浩的镜像、刘守义的镜像……一个个冲向遗骸，用自己的“存在”为本体争取时间。刘守义看着镜像的自己被铁链缠住，身体在绿色火焰中逐渐消失，最后只留下一句口型：“合并它们。”
“快！把徽章放进去！”孙浩的声音带着哽咽，他将自己的半块徽章嵌进阵图的凹槽里，林宛如和李明也立刻照做。刘守义看着最后一个凹槽，深吸一口气，将融合了镜像力量的徽章放了进去。
五块徽章合在一起的瞬间，橡木桌突然剧烈震动起来，桌下的铁箱“啪”地弹开，时间之核化作一道白光，悬浮在阵图中央。白光里浮现出无数画面：上一代守门人的四十九次循环，他们的挣扎与牺牲；这一代十七次循环里的欢笑与泪水；甚至还有未来的景象——如果这次能成功，他们会在十年后重聚，笑着说起这段不可思议的经历。
“就是现在！”李明突然喊道，他掏出那半本笔记本，撕下画着阵图的纸页，扔进白光里，“用我们的记忆激活它！”
五人同时伸出手，按在时间之核上。刘守义感觉到自己的记忆正在被抽取，那些和大家一起的日子，痛苦的、欢乐的、遗憾的……全都融入了白光中。时间之核变得越来越亮，最后化作一道光柱，冲破阅览室的屋顶，直刺夜空。
那些遗骸在光柱中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逐渐消散，露出底下的银色徽章——原来他们也曾是勇敢的守门人。
雨停了。
刘守义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老中学的操场上，身边是同样醒来的孙浩、林宛如、李明和赵强。档案室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嫩绿的草坪，远处的钟楼正在缓缓坍塌，却没有扬起半点灰尘，而是化作无数星光，融入了清晨的阳光里。
“结束了？”赵强摸了摸自己的徽章，它已经变得通体雪白。
林宛如抬起手，手心的沙漏里，沙子正静静地躺在底部，不再流动。“结束了。”她笑着说，眼角有泪光闪烁。
刘守义看向东方的天际，第一缕朝霞正染红云层。他摸了摸口袋，那张写着“她是假的”的纸条还在，只是背面多了一行新的字迹，是所有镜像的笔迹叠加在一起的：
“我们从未离开。”
远处传来了鸟鸣声，清脆而响亮，像是在迎接一个崭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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