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关东侧,葛从周大营。
听闻汉军夜袭的喊杀声,葛从周并未如寻常将领般惊慌失措。
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早已养成了和衣枕戈的习惯,闻警即起,瞬息间便已顶盔贯甲,翻身跨上亲兵牵来的闪电乌龙驹。
“休得慌乱!各归本队,依险而守!弓弩手上前!”
葛从周苍老却沉稳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迅速稳住了因突袭而稍显混乱的阵脚。
他一边指挥若定,一边急派亲兵前往毛文龙大营联络,以期互为犄角。
率军伴攻的韩世忠,初时见魏军节节败退,心中不免对这位在潼关屡败于岳飞手下的老将存了几分轻视。
然而,当看到葛从周迅速稳住阵型,甚至开始组织起有效的防守反击时,他不由得收起了小觑之心。
“这老家伙倒有几分真本事!”韩世忠暗自凛然。
他却不知,葛从周早年和朱温追随太祖武皇帝南征北讨,以勇猛着称。
其曾于乱军之中舍马救朱温,身被十余创犹自死战,河北之地素有“山东一条葛,无事莫撩拨”的谚语,足见其赫赫威名。
只是近年对上诸葛亮、岳飞这等不世出的帅才,方才显得屡遭挫败,但能在与汉军的连番恶战中保全性命与主力,其能已是非同小可。
见魏军阵脚渐稳,韩世忠麾下的神机军师朱武,立刻指挥步卒摆开九宫八卦阵,阵势严谨,如同一个巨大的磨盘,缓缓向着魏军营地碾压过去。
史进手持铁枪,紧紧护卫在朱武身旁。
韩世忠则居于阵眼,挥旗指挥,变化无穷。
魏军数次试图冲阵,皆如撞铜墙铁壁,死伤惨重。
葛从周见士卒受挫,须发皆张,怒喝一声:“儿郎们随我来!”
他竟亲自挺起虎头亮银枪,催动闪电乌龙驹,如同一道银色闪电,直扑汉军阵眼,目标直指韩世忠!
老将军虽勇,枪法依旧精妙,但终究年迈力衰,与正值壮年的韩世忠交手不过十余合,便已气喘吁吁,枪法散乱,险象环生。
“莫非我葛从周今夜便要毙命于此?”老将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悲凉。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魏军阵中忽有一小校,率领一队悍卒,出其不意地猛攻史进与朱武所在方位!
这一击迅猛异常,汉军猝不及防,阵型竟被生生撕开一个缺口,顿时运转滞涩!
那小校更不迟疑,单人独骑,如旋风般杀向韩世忠,手中大刀奋力架开韩世忠刺向葛从周的一枪,高声吼道:“葛公勿忧!申徒泰来也!”
原来此人名叫申徒泰,曾因在汇报军情时被葛从周宠妾美貌所惑而失态,葛从周非但未加责罚,反慨然将爱妾赐予他。
申徒泰感念恩义,誓死以报,今夜见恩公危难,故舍命来救!
这申徒泰武艺不凡,舍命相搏,一时竟与韩世忠斗得难分难解。
葛从周得此喘息之机,与申徒泰双战韩世忠,且在麾下士卒拼死接应下,且战且退,终于退入大营核心,依托营栅,暂作困兽之斗。
与此同时,毛文龙大营却陷入一片死寂般的异常。
最外围营帐中,正在饮酒的尚可喜渐感不安。
平日此时,代替他巡营的亲兵早该回来复命,今日却毫无声息。
他刚欲起身查看,忽见帐帘一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被扔了进来,滚落脚边,正是他那亲兵的首级!
尚可喜吓得魂飞魄散,酒意瞬间化为冷汗。
他猛地跳起,刚想冲出帐外,一柄寒光四射的宝剑已无声无息地穿透帐幕,精准地刺入他的胸膛!
“呃……”尚可喜口中鲜血狂涌,低头看着透胸而出的剑尖,至死未能看清来人面目。
帐外,李文忠面无表情地抽出青釭剑,用袖口轻轻拭去剑锋血痕,动作冷静得近乎优雅。他翻身上马,对身旁传令兵微微颔首。
“呜——呜呜——”
低沉而穿透力极强的号角声,骤然划破毛文龙大营死寂的夜空!这是总攻的信号!
李文忠长剑前指,声冷如冰:“夜枭骑,杀!”
一声令下,潜伏于黑暗中的玄色骑士们,如同挣脱束缚的幽灵,化作一股黑色的死亡洪流,向着营盘核心毛文龙的主帅大帐席卷而去!
号角声传遍战场,一直在密切关注战局的韩擒虎,眼中精光爆射,手中令旗狠狠挥落:“全军听令!总攻开始!踏平魏营,就在今夜!”
早已蓄势待发的汉军众将,闻令而动!
秦琼双锏并举,黄骠马如龙跃出!
罗成俊脸含霜,丈八滚云枪化作一点寒星!
薛仁贵白袍猎猎,方天画戟直指苍穹!
樊梨花柳眉凤目,九凤朝阳刀映照火光!
数路精锐,如同数把烧红的尖刀,从不同方向,狠狠地刺入了混乱的魏军大营!
李文忠一马当先,率夜枭骑直扑毛文龙帅帐所在。
然而,就在距目标不远时,他胯下训练有素的战马却突然不安地喷着鼻息,前蹄刨地,竟停滞不前,仿佛嗅到了前方潜藏的危险。
李文忠心中一凛,立刻高举左拳,低声喝道:“停!全军戒备!”
夜枭骑令行禁止,瞬间由极动转为极静,玄色骑士们无声地勒住战马,锐利的目光扫向四周黑暗。
果然,几乎就在他们停下的瞬间,周围骤然火光大起!
无数火把从营帐间隙、壕沟之后亮起,将李文忠这支先锋部队照得如同白昼下的靶子!
毛文龙的身影在一众亲兵护卫下赫然出现,他抚掌大笑,声带得意:“汉将!中我计矣!汝等今日插翅难飞!”
原来,毛文龙熟读兵法,深谙“饵兵勿食”之理。
于是便效仿昔日官渡之战中,曹操故意弃置粮草辎重于路,诱使袁绍大将文丑率军争抢,继而设伏大破之的故智。
他深知尚可喜治军懈怠,索性将计就计,不仅不加约束,反而刻意纵容其部军纪涣散、营防松懈,将其作为最逼真的“诱饵”置于前沿。
此举正合《孙子兵法》中“能而示之不能”的精髓,故意暴露破绽,诱使汉军精锐如贪饵之鱼般长驱直入,实则早已在核心区域设下天罗地网。
“孔有德、耿精忠!两翼合围,给我绞杀这股汉军,一个不留!” 毛文龙厉声下令。
顿时,喊杀声从左右两侧暴起,孔有德与耿精忠各率精锐,如同两把铁钳,向着被围在核心的夜枭骑狠狠夹击而来!
毛文龙身旁的吴三桂见状,连忙满脸堆笑地奉承:“大帅神机妙算,略施小计便让汉军精锐自投罗网!葛从周那老匹夫岂能与大帅相比?此番大捷,封侯拜将,指日可待!”
岂料毛文龙脸上并无多少喜色,反而凝重地注视着被围的汉军,斥道:“休得轻敌!李文忠乃汉军后起之秀,其麾下‘夜枭’绝非易与之辈!”
他话音未落,被围的李文忠眼中已闪过一道寒芒。
面对绝境,他非但没有慌乱,反而冷静异常,高声下令:“夜枭骑!连弩准备——三轮速射,交替掩护!目标,两翼敌军,放!”
命令既下,训练有素的夜枭骑瞬间动作!前排骑士迅捷无比地端起早已上弦的诸葛连弩,根本无需仔细瞄准,对着从两侧涌来的魏军人潮便是扣动悬刀!
咻咻咻!
咻咻咻!
一时间,弩箭破空之声如同疾风骤雨!
漆黑的弩矢在火光映照下化作夺命的飞蝗,泼洒向魏军!
如此近的距离,如此密集的队形,诸葛连弩的恐怖杀伤力被发挥到极致!
冲在前面的魏军如同被割倒的麦子,成片成片地倒下,惨叫声此起彼伏。
第一排射毕,毫不迟疑地侧转马身向队形空隙后撤装填,第二排立刻补上,继续喷射箭雨!紧接着是第三排!
三轮速射,循环不息,竟在夜枭骑周围形成了一道不断延伸、死亡交织的箭矢屏障!
孔有德与耿精忠部的攻势为之一滞,冲锋的势头被这突如其来的猛烈打击硬生生遏制,死伤极其惨重!
毛文龙远远望见,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他精心布置的陷阱,竟被对方以如此强硬精准的方式迎头痛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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