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离的路程比来时更加艰难。不仅要应对雨林固有的危险和弥漫的瘴气,还要顾及周恒和其他三位受伤弟子的身体状况。李小邪和雷千峰轮流背负行动不便的周恒,另外两名伤势较轻的弟子相互搀扶,雷千峰则负责断后和警戒,一行人沿着预先规划的安全路线,沉默而坚定地向青雾山方向跋涉。
途中,他们遇到了前来接应的陈阿木和另外几位师门弟子。有了生力军的加入,行进速度加快了不少,也让大家紧绷的神经略微放松。当那座饱经风霜、刻着“青玄”二字的山门终于穿透雨林的重重迷雾,清晰地映入眼帘时,所有人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回到熟悉的山门,空气中弥漫的安宁草药气息,瞬间洗去了连日奔波的疲惫与血腥。受伤的弟子立刻被等候多时的医道同门接走,进行更精细的治疗和休养。周恒在被抬走前,紧紧抓住李小邪的手,虚弱却坚定地说了一句:“小邪,多谢……小心影盟……” 李小邪重重回握了一下,点了点头。
安顿好伤员,李小邪和雷千峰甚至来不及换下满是泥泞和汗渍的衣物,便径直前往鬼手师叔的清修小楼。
鬼手师叔依旧坐在他那张紫檀木书桌后,看到两人进来,他那双锐利的眼睛在李小邪身上停留了片刻,似乎是在确认他是否安然无恙,随即微微颔首,示意他们坐下。
“师叔,我们回来了。”雷千峰声音洪亮,带着完成任务后的如释重负,“采买队的弟子都救回来了,周恒那小子腿断了,需要些时日调养,但性命无碍。”
鬼手师叔“嗯”了一声,目光转向李小邪:“具体情况,千峰路上已经用秘法简要传回。你们做得很好,临危不乱,处置得当。”他的语气平淡,但熟悉他的人都听得出其中的赞许。
李小邪没有居功,将从毒贩据点找到的黑色笔记本和那柄属于周恒的采药刀轻轻放在书桌上。“师叔,这是在敌人据点找到的。笔记本里有重要发现。”
鬼手师叔伸出枯瘦的手指,先拿起那柄采药刀,摩挲了一下刀柄上的“周”字,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惜,随即放下。他重点拿起了那本黑色笔记本,缓缓翻开。
当他的目光落在那个扭曲的骷髅缠藤标记,以及下面“赤血花 50 斤,换‘蚀心丹’配方”的字样时,书房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鬼手师叔的手指,尤其是指尖,在那“蚀心丹”三个字上来回摩挲,力道之大,几乎要将那粗糙的纸面戳破。
他的脸色变得极其阴沉,原本就清癯的面容此刻更是蒙上了一层寒霜。沉默了足足有十几秒,他才用一种带着追忆与冰冷杀意的声音缓缓开口:
“蚀心丹……果然是这东西。”他抬起眼,目光似乎穿透了时空,看到了遥远的过去,“影盟……当年就是靠着这种歹毒丹药,控制了半个江湖,制造了无数人间惨剧。服食者心智迷失,沦为只听命于施药者的行尸走肉,父子相残,挚友反目……那是江湖上最黑暗的一段岁月。没想到,销声匿迹这么多年,他们贼心不死,竟然又想重蹈覆辙!”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砸在李小邪和雷千峰的心头,让他们清晰地感受到了这背后所代表的巨大阴谋与血腥历史。
鬼手师叔合上笔记本,深吸一口气,似乎要将那沉重的历史与杀意暂时压下。他站起身,走到身后那巨大的书架前,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摸索了片刻,取出一本用深蓝色厚布包裹、边角已经磨损泛黄的线装书。
他走回书桌前,将书递给李小邪。
李小邪双手接过,入手感觉书籍沉甸甸的,带着岁月的分量。深蓝色的封面上,没有任何花哨的装饰,只有两个古朴苍劲的墨字——《毒经》。而在书名下方,是一行略小些的、他熟悉到骨子里的字迹,那是师父的亲笔签名。
指尖无意中划过那熟悉的字迹,冰凉的触感却仿佛带着温度,瞬间击中了李小邪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他仿佛看到了多年前,师父拿着这本书,坐在药圃边的石凳上,指着书中的图谱,耐心地向他讲解各种奇毒的特性、症状与相克之理。那时的阳光很暖,师父的声音很温和,空气中飘着药草的清香……那些早已沉淀在记忆深处的画面,此刻无比清晰地涌现出来,带着一种恍如隔世的温暖与酸楚。
他的眼眶控制不住地微微发热,鼻尖有些发酸。他紧紧攥着这本《毒经》,仿佛能从中汲取到师父留下的力量与智慧。
鬼手师叔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声音放缓了些许,带着一种郑重的托付:“这本《毒经》,是你师父毕生研究毒物与解毒之道的心血结晶,里面不仅记载了世间奇毒,更有破解之法。关于‘蚀心丹’……其详细的毒性机理,以及……解毒的方子,就在其中。”
他顿了顿,目光深邃地看着李小邪:“你拿着。影盟既然重现,此物必是他们的利器。知己知彼,方能克敌制胜。这解药方子,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能派上大用场,救下不该死之人。”
李小邪重重地点了点头,将《毒经》小心翼翼地贴身收好。
回到青雾山门的第三天,周恒与几位受伤弟子的伤势在师门秘药和精心照料下,已趋于稳定。笼罩在山门上空的紧张氛围略微缓和,鬼手师叔便派人传话,让李小邪去一趟位于后山的师门库房。
传话的弟子眼神中带着明显的羡慕,李小邪心下明了,这恐怕是师门对他此次救援行动的认可与奖励。
师门库房并非想象中金碧辉煌的藏宝殿,而是一处依着天然岩洞修建、守卫森严的石室。厚重的石门由两位气息沉稳的年长弟子把守,验过鬼手师叔的手令后,才缓缓推开。一股混合着陈旧书卷、干燥草药、金属和淡淡樟木防腐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
石室内光线不算明亮,靠墙立着数个顶到洞顶的紫檀木架,上面分门别类地摆放着各种物品。有的格子里是形态各异的珍稀药材,被妥善地保存在玉盒或特制木匣中,隐隐散发着或清香或苦涩的药味;有的格子里则是寒光闪闪的兵器,从短小精悍的匕首到造型古朴的长剑,无不透着岁月的沉淀和锐利的锋芒;还有一些架子上堆放着竹简、帛书和线装古籍,许多纸张都已泛黄发脆,显然年代久远。
雷千峰也在库房内,正站在一个放置着鲜活植物的木架前,看到李小邪进来,他粗犷的脸上露出笑容,招手让他过去。
“小子,来看看这个。”雷千峰指着木架上几个用特殊阵法维持着生机的小小花盆。花盆里种植着几株形态奇特的植物,叶片呈暗红色,叶脉却如同流淌的鲜血般殷红,正是此行任务的焦点——赤血花。不过这几株明显是尚未成熟的幼苗,只有巴掌高,却已显露出不凡的生命力。
“这是俺之前尝试培育的赤血花幼苗,费了老鼻子劲才成活这么几株。”雷千峰语气中带着一丝得意,随即正色道,“你这次立了大功,师门允许你挑选几样东西。俺建议你带上这三株幼苗。种在你那‘青衣膳坊’的后院,好生照料。若能成功培育,以后咱们师门炼制高阶金疮药,就不必再冒险去边境采购,受制于人了。你小子脑子活络,在城里弄块地种这个,比放在山里更有保障。”
李小邪看着那三株娇嫩却蕴含着强大药力的幼苗,心中一动。这确实是解决药材来源、甚至可能形成独家优势的好机会。他想起秦凰曾提及的高端药材市场供应紧张的问题,若能自产赤血花,无论是自用还是未来可能的合作,都将拥有极大的主动权。“多谢雷师叔,这幼苗,我要了。”
“这才对嘛!”雷千峰高兴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这玩意儿娇贵得很,回头俺让阿木把育苗手册抄录一份给你。记得用山里的土,每天浇一次山泉水,千万别用城里的自来水,缺了土或缺了水,就回山门来取。”
接着,雷千峰又领着李小邪走到一个陈列着兵器的架子前。他取下一柄长约一尺二寸、通体黝黑、毫无光泽的短刃。刀鞘是朴素的黑色皮革,入手却异常沉重冰凉。
“唰!”雷千峰拔出短刃,刃身同样是深邃的黑色,只在刃口处流动着一线若有若无的幽光,一股锋锐之气瞬间弥漫开来。“这是用天外玄铁,由师门前辈耗费心血锻造的短刃,看着不起眼,却削铁如泥。”他将短刃递给李小邪。
李小邪接过,入手微沉,手感极佳。他注意到乌木刀柄上,以古朴的篆体刻着“青衣”二字。他随手从旁边拿起一截废弃的生铁锭,用短刃轻轻一划,几乎没感觉到阻力,铁锭便被削下一角,断口光滑如镜。
“好刀!”李小邪由衷赞道。
鬼手师叔不知何时也走了进来,声音平静地补充道:“影盟中人,常穿着一种特制的柔韧软甲,寻常刀剑难伤。此刃锋锐无匹,应能破之。你常在外行走,危机暗藏,带着它,也算多一分保障。”他的目光在“青衣”二字上停留片刻,意味不言而喻,这不仅是利器,更是一种师门身份的象征与托付。
李小邪郑重地将玄铁短刃收好。
最后,在鬼手师叔的指引下,李小邪来到了存放古籍残卷的区域。这里大多是一些年代久远、残缺不全的方子或笔记,许多字迹都已模糊。鬼手师叔似乎早有目标,他从一个标注着“外伤急救”的格子里,取出三张材质特殊、保存相对完好的淡黄色纸张。
“这三张古方残卷,你或许用得上。”鬼手师叔将纸张递过。
李小邪接过,仔细看去。第一张上面写着“强化版金疮药”,在主料中明确加入了“赤血花萃取”,旁边用小字备注“凝血生肌,效能倍增,速愈寻常创伤”,显然是师门金疮药的升级版本。
第二张是“驱虫丹”,详细列出了数种气味特殊的药材,注明“燃之可驱避瘴气毒虫,适于山林荒野之行”。这正好弥补了他此次雨林之行的装备短板。
第三张则让李小邪目光微微一动——“安神丸”。方子主料是几种宁心安神的药材,但配伍精妙,备注写着“定惊悸,舒郁结,助安眠。若以现代工艺改良辅料,或可缓解精神焦虑,尤适心神耗损过巨者”。他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夏雪娆,她身处娱乐圈,压力巨大,时常熬夜,睡眠质量不佳,这安神丸若能改良出来,对她定然大有裨益。
“这三张方子,于我确实大有用途,谢师叔!”李小邪小心地将三张残卷收好。这些古方,无论是用于提升青衣膳坊的产品力,还是应对未来的冒险,乃至关心身边之人,都极具价值。
带着挑选好的三样物品——三株赤血花幼苗、一柄玄铁短刃、三张古方残卷,李小邪离开了师门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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