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里是一片宁静，只有琪乐两人彼此交错的呼吸声。窗外的天空已透出隐隐的蓝灰色，宣告着黎明将至。
两人并排躺在床上，却都没有睡意。乐识珞望着天花板，眼底是经历一夜惊涛骇浪后的疲惫，以及更深沉的、无法化开的凝重。
琪亚娜侧躺着，面对着他，眉头微微蹙起，湛蓝色的眼睛里没有了平日的跳脱，只剩下满满的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沉默持续了片刻，琪亚娜终于忍不住，用指尖轻轻戳了戳乐识珞的手臂，声音带着微哑和浓浓的鼻音，她闷闷地开口。
“阿珞……”
“嗯？”乐识珞偏过头，看向她。
“这个世界……”琪亚娜撇了撇嘴，脸上写满了“好麻烦”三个大字，“真的好麻烦啊……”
她像是在抱怨，又像是在无助地陈述一个事实。
“一会儿是什么蝴蝶效应，一会儿是什么变数，现在又冒出什么平行世界、观测者、还有注定要完蛋的未来……怎么就没个消停的时候呢？”
乐识珞闻言，沉默了几秒，然后轻轻地、带着无尽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重新将目光投向天花板，仿佛能穿透那层阻隔，看到其后错综复杂、危机四伏的宇宙图景。
“是啊……”他低声应和，声音里带着同样的疲惫和认同，“确实很麻烦。”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低沉，却也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平静。
“但我们回不去。目前回不到那个……相对平稳的‘日常’还有我们原本那个世界里去。”
说到这里，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极其荒谬又不得不面对的事情，嘴角不受控制地、极其微弱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勾勒出一个近乎自嘲的、却又奇异地混合着一丝释然的弧度。
他再次转过头，想要看向琪亚娜。
而就在他转头的瞬间，琪亚娜也仿佛心有灵犀般，同时转过了头。
两人的视线，在昏暗朦胧的晨光中，毫无预兆地、精准地撞在了一起。
乐识珞清晰地看到了琪亚娜眼中倒映着的、与自己如出一辙的无奈，以及那之下更深层的、不曾熄灭的火焰。
他望着近在咫尺的这双蓝眼睛，心中那片因沉重未来而冰封的海，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温暖的石子，涟漪荡漾开来，驱散了些许寒意。
他继续着刚才未说完的话，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反问语气：
“但是面对这样的世界……”
“我们能怎么办呢？”
他的目光牢牢锁住琪亚娜，仿佛在问她，更是在问自己，在向这个操蛋的世界宣告。
“坐以待毙？这可不是我们一贯的风格。”
“什么都不做，干等着那些乱七八糟的‘必然’和‘命运’找上门来？”
“还是说……”他的语气带上了一丝极其罕见的、近乎桀骜的挑衅。
“抛下圣芙蕾雅，抛下芽衣、布洛妮娅、姬子老师、学园长……抛下所有可能被卷进来的人，然后像懦夫一样，头也不回地逃走？”
“——这怎么可能？”
他几乎是从鼻腔里哼出最后这几个字，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决绝。
“我们……”
乐识珞的尾音落下，目光灼灼。
“可不会这么做。不是吗？”
琪亚娜怔住了。
她看着乐识珞的眼睛，那双总是盛着温柔或冷静的湛蓝色眼眸，此刻却燃烧着一种她无比熟悉、也深深烙印在她自己灵魂里的光芒——
那是属于卡斯兰娜的倔强，是属于战士的不屈，是明知道前方是刀山火海、也偏要去闯一闯的混不吝的勇气。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敲打在她心坎上。
麻烦？当然麻烦！
害怕？怎么可能不害怕！光是想到阿珞描述的那个未来碎片，她就怕得浑身发冷。
但是……
坐以待毙？逃走？
抛下所有人？像丧家之犬一样只顾自己活命？光是想象那个画面，琪亚娜就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开什么玩笑！！！
短暂的愣神之后，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释然、共鸣和“果然如此”的强烈情绪，如同暖流般瞬间冲垮了她心中那点因未知和庞大信息量而产生的迷茫与烦躁。
“噗嗤……”
琪亚娜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那笑声起初还带着点鼻音，随即变得越来越响亮，越来越畅快，仿佛要把这一晚上积压的恐惧和憋闷全都笑出去似的。
她一边笑，一边猛地张开双臂，整个人像只树袋熊一样，结结实实地、用力地抱住了身边的乐识珞，把脸深深埋进他的颈窝里，蹭了又蹭。
“哈哈哈……对啊！怎么可能嘛！”她的笑声闷闷地传出来，带着如释重负的轻快和满满的认同感。
“逃跑什么的……也太逊了吧！根本不符合本小姐的画风！”
她抬起头，眼睛笑得弯弯的，里面重新闪烁起乐识珞最熟悉的那种、仿佛永远不会被浇灭的、亮晶晶的光芒。
“麻烦就麻烦呗！像咱们常说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管它什么平行世界、注定未来、还是乱七八糟的观测者……只要咱们在一起，见招拆招就是了！”
“像之前的千人律者！那个混蛋奥托！还有凯文老祖！我们不是全都打败了吗！”
“只要有大家在！有阿珞在！我就感觉浑身有使不完的力量！！”
她用力抱紧他，仿佛要从对方身上汲取力量，也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过去。
“反正……就算天塌下来，也有我们一起扛！”
“我们！会一起共同面对的！”
乐识珞感受着怀中温暖而真实的触感，听着她带着笑意的、充满活力的话语，心中那片沉重的阴霾，似乎真的被驱散了大半。
他伸出手，回抱住她，力道同样坚定。
是啊，这个世界麻烦透顶，前路迷雾重重，甚至可能通向绝望的深渊。
但至少，他们彼此拥有，并肩而立。
这就够了。
这就足以让他们，继续走下去了。
窗外，天光渐亮。
那么……是时候共同面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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