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近的距离，周青眼里的虞欢更清晰。
细腻雪白的肌肤，丽质天成。
挺直如玉的鼻梁，鹅颈，长睫似因他呼吸而在轻颤。
他带给她的伤痕在这张脸上是那么明显。
周青动作更轻，仿佛在呵护着一件绝世珍宝。
她没香水，身上却香极了，沁人心脾。
周青嗓子不觉动了动，发干。
上辈子虞欢死后，周青堕落许久后，就振作起来把全部精力花在了赚钱上。
他要帮虞欢爷爷奶奶养老，要还父母跟自身欠下的债，要扶持辍学的弟弟……他没有再爱人的能力，终生在梦魇和清醒中徘徊。
此时人在眼前，情感汹涌而不受控。
但周青还是按住了过激的心情。
帮她擦好药后，去医院营业的小卖部买了水盆，毛巾。接热水，帮她擦脸，头发，敷眼睛。
虞欢处处不自在，极勉强的配合着。
狗东西，每次打完人都给颗甜枣。
反复拉扯着她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女儿的输液瓶这时快见底了，虞欢看了眼他那徒有其表的俊脸：“去喊医生拔针。”
周青问道：“就这一瓶吗？”
“嗯。”
周青见状随意拿住了女儿的手腕，娴熟把针拔掉了。
他动作快，虞欢连拦着的机会都没有。
周青摁了会，止血。
尽管小心翼翼，孩子不知道是因为饥饿还是别的原因，醒来又开始哭闹。
周青抱着哄，无论如何都哄不住。
小丫头今天哭的次数太多了，嗓子都有点哑。
周青正着急着，虞欢起身接了过来。
她单手麻利的解开扣子，坐下背对着周青方向，掀开毛衣拿手托了托沉甸甸的胸口，方便孩子去吃。
囡囡哭声顿止。
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不一会儿，虞欢换了抱姿。哪怕背对着周青，周青也能感觉到她的烦躁和着急。
估计是最近长期营养不良，不够孩子吃的。
不然的话，她不会很快就换了一个。
周青这角度能看到点她腰肢，白雪堆的一般。浅浅的腰窝下，线条陡然蔓延。
他贪恋的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风光，几乎失态。
他对她身体是生理性的迷恋，欲罢不能。
只不过再迷恋，他还是默默带门走了出去。
他记得医院里的那家小卖部卖的有袋装奶，面包这些。这么久的时间他都饿了，更别说虞欢。孩子明显不够吃，牛奶暂时可以替代母乳。
店主又一次在睡梦中被叫醒，有钱赚也没好气的在窗口里不耐烦斜了一眼周青。
周青说着好话，正买东西呢，不经意间就看到远处有两个人正焦急的往医院正门内赶。
离得远，看不清楚。
周青还是第一眼就辨认出来是他父母。
肯定是听大伯说他带虞欢跟孩子来医院看病，急匆匆骑自行车赶来的。
“爸，妈！”
周青喊了一声。
两人身体一停，疾步朝他方向走来。
走近后，周青才看清楚了两人的样子。
他父亲周连均四十四岁，母亲沈月娥四十三岁。
家庭问题，导致两人都是相对寡言的性格。
朴实，善良，任劳任怨……
“囡囡怎么样了？在哪个病房？”
沈月娥急着追问，已经有皱纹的脸上满是着急。
周连均没说话，可也着急在等着答复。
周青拼命控制住想去抱父母的冲动，灯光暗，他眼中晶莹无人注意。他忍着，笑着：“就是普通发烧，我跟欢欢吓到了。刚刚输液完，烧退了，她俩都已经休息……”
两人闻声都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周青看他们还是准备去病房方向，猜到大概是想亲眼见到儿媳后给钱。
他哪敢让两人见到虞欢。
一见面肯定就容易发现虞欢脸上的伤痕。
可也拦不住。
三人到病房门口，周连均自动就停下了脚步，没跟着妻子一块进去。
他习惯性的会避嫌。
周青把买来的吃的递给沈月娥后，也没有进去。
周连均看了眼走廊尽头：“那边怎么了？”
周青随口说道：“有人寻仇找这来了，警察在处理后续工作。”
一问，一答，再没了别的话。
周连均蹲了下来，靠着墙壁。才四十四岁的他脸上已经很沧桑了，消瘦，背微微驼。常年风吹日晒，肌肤偏黑。
周青不经意观察着他。
他听别人说，父亲年轻时俊俏的十里八村都出名，如今却已然快要像个小老头。上衣穿了好几件旧毛衣，还显得松松垮垮，破旧的工装裤上打着补丁。
周青这辈子都忘不了家里出事后，他蹲在树下抽烟的样子。
死气沉沉的，像丢失了听觉和丧失了说话的能力。
老妈去世的第三年，他就走了。
也是自杀，孤零零吊死在了堂屋里。
临死前的遗书是不想看到他大儿子，死了也不想被扰了清净。
周青懂他。
半辈子挫折不断，郁郁不得志。拼尽全力供养了两个儿子，一个是畜牲，毁了全家。另一个高考失利，辍了学，不肯学……孙女没了，妻子没了……
周青再次陷入回忆里，越回忆越疼，越疼越回忆。
周连均忽然说道：“你再这样下去，就跟人家离了吧。反正也没证，孩子我跟你妈养，放欢欢走，她不愁找个好的。”
周青顺着他的话答应。
周连均接着道：“我跟你妈就这点本事，以后再想帮你也帮不上了。”
周青从口袋里把钱拿了出来，留一半，另一半递了过去：“给欢欢她不要，让我给你们。我留一些生活，这些钱你留着应急或还账都行。”
周连均警惕：“哪来的钱。”
周青苦笑：“干净钱。”
“你是不是又问赌场老板拿钱了？”
周青知道自己属于信誉破产阶段，悄然叹了口气：“这真是我从朋友那里要来的赌债，他牌桌上欠我的。爸，我真不再赌了。再碰任何一次，我把我自己双手全剁掉！”
周连均怔了下。
自己儿子什么脾气，他清楚。
在没沾赌之前，既有胆气又有担当，人还格外聪明懂事。
周青强行把钱塞到了他手里，为了让父母彻底安心，他郑重说道：“我明天跟你一块干活去，让我妈歇着在家照顾欢欢跟囡囡。咱爷俩一起努力，争取早点把债全部还掉。”
周连均转头，看向双眼通红的儿子。
他忍了几忍，撇过头去，肩膀抖动不止。
前阵子的儿子让他感觉陌生，可怕，怎么都拽不回来。
可再怎么样，那是他呵护着长大的儿子啊。从小到大都那么乖，为了弟弟能有钱读书，不声不响的连学都辍了。
周青没劝他，并且视线转向了别处。
没有父亲愿意被儿子看到软弱的一面。
周青不需要那每天几块钱的辛苦工作，他是必须得先跟着他辛苦一阵子。让他对他改观，对生活重燃希望。
也通过父亲，让家人都重燃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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