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军残余的骑兵，在先前的慌乱之后，此刻又迅速在图赖身旁重新集结。他们整齐肃立，目光紧紧盯着图赖，只待他一声令下。
图赖伫立当场，脑海中思绪如狂潮翻涌。他满心懊悔，实在是大意了！此前虽听闻李默的新军火器厉害，却压根没将其放在心上，更没有收集这方面的情报。谁能想到，与忠勇军头一回遭遇，便吃了如此大亏。这回去可怎么交代？难道如实说，一个照面就折损了半数人马？这绝对不行！可到底该怎么说才好？
一旁的包衣见他愣神，小心翼翼地轻声唤道：“主子？”
图赖这才回过神来，见众人皆望向自己，他微微干咳一声，利落地翻身上马，沉声道：“撤！”言罢，便带着那千余清军匆匆离去。
望着撤离的清军，李二苟狠狠啐了一口：“呸！怂货！”旋即仰头哈哈大笑起来，手指着退去的清军，扯着嗓子大声喊道：“都瞧见了没？鞑子也有怕的时候！往后谁再敢说鞑子骑兵天下无敌，老子把他舌头给割了，哼！”
“收队！上马，回城！哈哈哈…”李二苟那爽朗的笑声，在空中回荡。
马世耀领着大顺军的残兵败将，来到洛阳城外。只见民夫们在忠勇军的指挥下，正热火朝天地挖掘战壕。
翁之琪早已在官道上等候多时。马世耀认得翁之琪，赶忙上前恭敬见礼：“败军之将，见过将军！”
翁之琪面带微笑，和声说道：“马将军不必如此多礼，你能率众来投奔大都督，实乃明智之举啊！”
马世耀不禁叹息一声：“唉…如今闯王已逝，大顺军也已烟消云散。日后在军中，还望翁将军多多关照啊。”
“哈哈…”翁之琪朗声大笑，“马将军，忠勇军乃陛下亲军，最看重的便是忠心。你此刻便说让我照顾，还为时过早呐！”
马世耀闻言，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这时，李二苟策马疾驰而来，一个利落翻身下了马，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好奇问道：“你俩在这儿嘀咕啥呢？”
翁之琪笑道：“正说你面对清军时如何英勇呢。”
“是吗？”李二苟满脸狐疑。
“走吧，大都督还在城里等着呢！”翁之琪催促道。
三人一同入城，来到府衙。见到李默，马世耀赶忙跪地，行叩拜大礼：“败军之将，叩见大都督！”说话间，他偷偷抬眼打量李默。
只见一位年轻人端坐在主位之上，身着类似胡服的服饰，剪裁合身，显得利落干练。此人浓眉大眼，长相虽非出众，却双目炯炯有神，仿佛能洞察人心一般。马世耀见状，赶忙低下头。
这时，李默的声音传来：“马世耀，你可是陕西米脂人？”
“正是，我与李自成乃是同乡。”马世耀跪在地上，恭敬作答。
李默起身，走到马世耀身旁，温和说道：“你且起来吧，往后在我军中，无需行此大礼。”
“谢大都督！”马世耀赶忙起身。
李默接着问道：“你觉得我会如何安置你？——莫要敷衍我。”
马世耀本想随便搪塞过去，听到后面这句，心中一动，改变了主意：“大都督明察秋毫。按常理，应是将我部打散编制，编入您麾下军队。而我等将领，大概会被随意安排个闲职，养老度日。又或者，会让我率部冲锋陷阵，充当炮灰吧。”
李默微微点头：“这确是对待降兵的常见做法，然而，我却不打算如此。”
“翁之琪！”
“属下在！”
“他归你统辖了！”李默转头看向马世耀，说道：“马世耀，你在大顺军素有‘马鹞子’之称，我给你一个旅的编制，一切按照忠勇军的规矩行事。今后能否再立战功，重获将军之位，便全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翁之琪不禁惊讶道：“老马，你可是第一个获大都督重用的降将，希望你不负大都督所望！”
李二苟心中有些嫉妒，小声嘟囔着：“这老小子，运气可真好！”
宋铁学着李默当初与自己相见的模样，伸出手握住马世耀的手，微笑道：“欢迎加入忠勇军。”
马世耀被他握住手，略显局促，脸色微微发红，有些不自在地抽回手，尴尬一笑：“久闻宋将军乃大都督麾下第一猛将，往后还请宋将军多多照应。”
宋铁笑着拍了拍马世耀的肩膀，以示友好。此时，马世耀似乎下定了决心，转身面向李默，神色坚定地说道：
“大都督，鞑子此番折损一千多兵力，必定不会善罢甘休。末将愿率本部人马，在城外抗击满清鞑子！”
李默看着马世耀，问道：“你想替李自成报仇？你手下的兵，如今还有士气吗？”
“有！”马世耀语气笃定，“他们方才亲眼瞧见这位将军，”说着，他手指向李二苟，“清军只与之一照面，便损失过半。我想，他们得知能加入忠勇军后，定会奋勇杀敌！”
李二苟一听，不满意地嚷道：“老子叫李二苟，”他昂首挺胸，满脸骄傲，“忠勇军第一军副军长！”
马世耀赶忙夸赞：“李将军实在是英勇非凡！”
李二苟顿时眉开眼笑，伸手拍了拍马世耀的肩膀：“你这小子，挺上道，老子原谅你了。”
李默回到主位，下令道：“第一军负责防守城外第一道防线，至于第二道防线……”李默看向马世耀，后者心领神会地点点头，“第二道防线，便由马世耀部负责！”
李二苟兴奋地叫道：“哈哈，刚才还没打过瘾，这次定要让鞑子有来无回。”
李默脸色一沉，训斥道：“闭嘴！你如今身为战场指挥官，难道想让手下弟兄白白送死吗？”
李二苟被骂得脖子一缩，赶忙认错：“不想，不想。”
李默气不打一处来：“滚！”
李二苟灰溜溜地赶紧跑了。“你们也都去准备吧，杨二的辎重队已到，给马世耀部补足人员、装备。”
“是！”翁之琪领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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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回到潼关，中军营帐内，图赖单膝跪地，甲胄上的血渍已然凝结成暗褐色。他将追击大顺军溃兵的详细过程，如实向多铎汇报，说到最后，不禁面露惭色，毕竟麾下三千精兵，如今折损大半。
多铎越听，脸色愈发阴沉，怒声质问道：“你是说，你什么都没做，就被李默的新军打没了半数兵马？”
图赖硬着头皮，低头承认。多铎怒不可遏，将手中茶杯狠狠砸向他，茶杯落地，“啪”的一声，摔得粉碎。
图赖赶忙解释道：“王爷，那忠勇军的火器实在犀利，射击距离竟达一里地（五百米）。此前所得情报，仅表明明军火器厉害，可瞬间发射铅弹，却并未提及这火铳的射击距离如此超远。末将猝不及防，这才吃了大亏。”
图赖喉结上下滚动，忽然以拳重重叩击胸膛，大声道：“末将请率死士夜袭洛阳，若不能拿下洛阳城，甘愿领受军法处置！”
“败军之将，还有何颜面请命？”多铎目光如利刃般扫过图赖胸前那染血的勋章。
然而，多铎忽然想起八年前，松锦之战时，这莽夫跟着自己冲锋陷阵，也是这般红着眼，一副不要命的模样。
多铎沉思片刻，猛地抬头，厉声道：“明日全军开拔，兵发洛阳！我倒要瞧瞧，究竟是李默的火铳厉害，还是我军的火炮威猛。图赖，你为先锋！鳌拜，你率五千精锐为右翼。我定要轰碎忠勇军的脊梁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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