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茜在灶房煮玉米粥，手背还在发颤，下午被张仙凤扇的耳光，此刻肿得老高，连碰一下碗沿都疼。灶膛的火忽明忽暗，烟呛得她直咳嗽，眼泪混着脸上的疼意往下掉，她只能偷偷用袖子蹭，怕被进来的小姑子看见又要找茬。
粥刚熬稠，秀菊就掀着帘子进来了，手里攥着个空碗，“宋茜，给我盛碗粥，要稠的，多放玉米粒！”她瞥了眼宋茜肿着的脸，不仅没避讳，还故意撞了下她的胳膊，“哟，脸怎么肿了？娘打你了？肯定是你不听话，该！”
宋茜胳膊被撞得一歪，粥勺差点掉在锅里，她连忙稳住手，盛了碗稠粥递过去，“小心烫。”
“知道了，废话真多！”秀菊接过碗，喝了一口，眉头一皱，“这粥怎么这么稀？你是不是把玉米粒藏起来自己吃了？”说着，就把碗往案板上一墩，粥洒了一地，“重新煮！要是再这么稀，我就跟娘说你偷粮食！”
宋茜看着洒在地上的粥，心里又急又疼，这玉米是陈家省下来的，洒了这么多，张仙凤知道了，指不定又要怎么罚她。可她不敢反驳，只能点点头，“我再加点玉米，重新熬。”
等重新熬好粥，蒸好红薯，天已经黑透了。陈家一家人坐在堂屋吃饭，宋茜站在门口，没敢进去，张仙凤没叫她，她就只能等着，连上桌的资格都没有。
陈小伟看她站在门口，脸色发白，胳膊上还沾着粥渍，心里过意不去，偷偷盛了个红薯，想递给她，刚起身就被张仙凤瞪了一眼：“你干什么？”
“娘，茜儿忙了一天，还没吃饭，我给她个红薯……”陈小伟的声音越来越小。
“没吃饭怎么了？”张仙凤放下筷子，“她下午私自带娘家的东西回来，还敢顶嘴，这点惩罚都受不起？今天她就别吃了，饿饿她，让她长点记性！”
陈小伟不敢再说话，只能把红薯又放回去，低着头扒拉碗里的粥，连看都不敢看宋茜一眼。
宋茜站在门口，看着屋里热气腾腾的饭菜，还有一家人说说笑笑的样子，肚子饿得咕咕叫，心里却凉得像冰。她知道，今晚这顿，她是吃不上了。
等陈家一家人吃完，宋茜才进去收拾碗筷。碗碟上沾着玉米渣和红薯皮，她得用冷水洗，张仙凤说“晚上不用烧热水，浪费柴”，她只能把双手伸进冰凉的水里，刺骨的寒意瞬间裹住手背，肿着的脸颊也跟着发麻。
洗到一半，张仙凤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个黑陶碗，碗里的水冒着寒气，一看就是刚从井里打上来的。“宋茜，停一下。”
宋茜连忙停下手里的活，擦了擦手上的水，低着头：“娘，您还有事？”
“你下午带娘家的东西回来，我还没好好罚你。”张仙凤把碗递到她面前，“这碗水，你喝了。喝了，这事就算了，要是不喝，今晚就去柴房待着，别想进西厢房。”
宋茜看着碗里的冷水，心里发怵——这井里的水，半夜喝下去，肠胃肯定受不了，更何况她今天一天没吃饭，还干了一天重活。“娘，我……我肠胃不好，喝了冷水会疼……”
“疼？”张仙凤冷笑一声，“你顶嘴的时候怎么不觉得疼？私藏东西的时候怎么不觉得疼？今天这水，你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说着，就伸手捏住宋茜的下巴，把碗往她嘴边凑。
冷水灌进嘴里，冰得宋茜牙齿打颤，顺着喉咙往下流，像无数根冰针扎在肠胃里，疼得她浑身发抖。她想挣扎，可张仙凤捏着她下巴的手太用力，她根本动不了，只能任由冷水一碗接一碗地灌下去，张仙凤见她喝完一碗，又去舀了一碗，直到灌了三碗，才松开手。
“这是给你的教训。”张仙凤把碗扔在地上，“以后再敢私藏娘家的东西，再敢顶嘴，就不是灌冷水这么简单了！”说完，就转身走了。
宋茜瘫坐在地上，肠胃里翻江倒海的疼，浑身冷得发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她看着地上的碗，又看了看自己冻得通红的双手，手心的伤口被冷水泡得发白，甚至冒出了几个小泡，疼得钻心。
不知过了多久，宋茜才勉强撑着身子站起来，把剩下的碗碟洗完。她扶着墙，一步一步往西厢房走，每走一步，肠胃就疼得厉害，浑身的力气像被抽干了似的。
回到西厢房，屋里比外面还冷，破窗户缝里灌进来的风，吹得她直打寒颤。她躺在破炕上，裹着那件薄棉絮，却根本挡不住寒，肠胃的疼越来越厉害，手心的伤口也疼得睡不着觉。
她睁着眼睛，看着漆黑的屋顶，眼泪无声地掉下来。嫁进陈家才三天，她就被打骂、被灌冷水、被饿肚子，手心磨破了，脸上扇肿了，肠胃也被折腾得受不了。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宋茜吓了一跳，以为是张仙凤又来罚她，连忙擦干眼泪，“谁啊？”
“是我，茜儿。”门外传来陈小伟的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宋茜没说话，她不想见陈小伟，每次她受罚的时候，他都只会说“忍忍”，从来不会真正帮她。
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陈小伟探进头来，手里拿着一个热红薯，还有一块破布，“茜儿，我给你拿了个红薯，你快吃点，暖暖身子。还有这个，是我找的草药，你敷在手上，伤口能好点。”
宋茜看着他手里的红薯，又看了看他手里的草药，心里五味杂陈。她接过红薯，红薯还是热的，握在手里，能感受到一丝暖意。“你……你怎么又敢偷偷拿东西？”
“我娘睡着了，没事。”陈小伟挠了挠头，小声说，“茜儿，对不起，今天……今天我没能帮你。你再忍忍，等我娘气消了，就好了。”
又是忍忍。宋茜咬了口红薯，红薯的甜味在嘴里散开，可她却觉得没什么味道。她知道，陈小伟的这点关心，根本改变不了什么，明天醒来，她还是要继续干活，继续受罚。
“你赶紧回去吧，别被娘发现了。”宋茜小声说，没再看陈小伟。
陈小伟点点头，“那你赶紧吃红薯，草药敷在手上，别冻着了。”说完，就转身走了，临走前，还轻轻带上了门。
宋茜拿着红薯，慢慢吃着，心里却没有多少暖意。她敷上草药，躺在破炕上，肠胃的疼还在继续，手心的伤口也还在疼。她看着漆黑的屋顶，心里一片绝望，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过这个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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