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烈焰与浓烟直冲云霄的景象,不仅焚尽了贺兰鹰的“穿山甲”计划,更如同狠狠一记耳光抽在他的脸上。
精心策划、耗费多日的致命一击,非但没有成功,反而葬送了数十名最精锐的“地听子”,连带着提前准备的部分引火物也付之一炬,巨大的爆炸甚至震塌了部分地道入口,引发营中不小的混乱与恐慌。
贺兰鹰的王帐内,传出的不再是怒吼,而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所有将领和侍从都屏息凝神,不敢发出丝毫声响。他们知道,大王越是平静,爆发的怒火就越是可怕。
“好……好一个萧煜……”终于,贺兰鹰的声音缓缓响起,低沉、嘶哑,如同砂纸摩擦,“好一个……‘净世炎’……原来,不只是用来吓唬人的。”
他缓缓抬起头,眼中已是一片赤红,那不是悲伤,而是纯粹到极致的暴虐与毁灭欲。他苦心孤诣的双重毒计——慢性毒药与地道掘进,竟在短短数日内被对方一一识破并反制!这不仅是战略上的失败,更是对他个人智慧与权威的羞辱!
“传令!”贺兰鹰猛地站起身,魁梧的身躯在王帐内投下巨大的阴影,“所有攻城器械,全部推到阵前!将那些抓来的胤人奴隶和俘虏,驱赶到最前面!本王要他们亲眼看着,他们的城墙是怎么垮的!他们的王爷,是怎么死的!”
“大王,强攻伤亡恐怕……”一名老将忍不住劝谏。
“闭嘴!”贺兰鹰猛地拔出弯刀,刀锋直指那名老将,面目狰狞,“本王不要伤亡数字!本王只要朔州城破!只要萧煜和苏澈的人头!明日日出之前,所有兵力,给本王压上!不分主次,四面齐攻!谁先登上城头,赏万金,封王!怯战不前者——立斩!”
他已然疯狂,不再计较代价,只求以最狂暴、最血腥的方式,将朔州城连同里面的所有人,彻底碾碎!
***
朔州城内,胜利的喜悦如同昙花一现,迅速被更沉重的现实取代。
地底爆炸虽然成功,但引发的剧烈震动,让南门东侧那段本就相对薄弱的城墙,裂缝进一步扩大、蔓延,最宽处已能伸进一根手指!虽然尚未坍塌,但谁都看得出,它已到了崩溃的边缘,再也经不起大规模冲击。
守军的疲惫也达到了顶点。连日鏖战,伤亡不断,即便有粮食支撑,精神上的高压和体力的透支,让许多士兵站着都能睡着。而箭矢、滚木、火油等守城物资,更是即将告罄。
最大的隐患,依旧是萧煜的身体。
地底反击成功的当夜,强撑着的萧煜回到指挥所后,便再也支撑不住,咳出了一口黑血,随即陷入了半昏迷状态的高烧。苏澈诊断,这是伤口反复感染、过度劳累、心力交瘁引发的急症,若不静养退烧,恐有性命之忧。
然而,城外贺兰鹰营中冲天的怒火和疯狂调动的兵马,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刃,根本不给萧煜任何休息的时间。
“王爷……王爷必须醒过来……”沈追红着眼睛,看着榻上脸色潮红、呼吸急促的萧煜,又看向城外火光映照下、如同潮水般开始集结的贺兰大军,声音带着绝望的嘶哑,“没有王爷……这城……守不住啊!”
苏澈紧紧握着萧煜滚烫的手,感受着他脉搏的紊乱与微弱,心如刀绞。他知道沈追说的是事实。萧煜不仅仅是军事统帅,更是朔州城军民的灵魂。
他若倒下,本就摇摇欲坠的防线,很可能瞬间土崩瓦解。
可是,用什么办法才能让萧煜在短时间内恢复清醒,甚至能够指挥作战?常规退烧药见效太慢,而萧煜的身体,已经承受不起任何虎狼之药的摧残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城外敌军的号角声、战鼓声越来越密集,如同催命的丧钟。
就在苏澈几乎绝望之际,他的目光无意中落在了自己随身携带的药囊上,里面还有最后一点他之前提炼的、纯度极高的樟脑和薄荷脑,原本是用于提神和缓解某些症状的。
一个极其冒险、甚至可能加速萧煜身体状况恶化的念头,猛地窜入他的脑海。
针灸强刺,配合高浓度提神药物外敷……或许能强行激发萧煜最后的潜能,让他短暂恢复清醒,但之后……他的身体很可能会彻底垮掉,甚至……
苏澈的手颤抖起来。这个选择太残忍,无论是对萧煜,还是对他自己。
就在这时,萧煜在昏迷中仿佛感应到了什么,无意识地反手握住了苏澈的手,力道微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依赖。他的嘴唇翕动,发出模糊的呓语:“城……不能破……苏澈……走……”
听到这无意识的呓语,苏澈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都这个时候了,他还在想着守城,还在想着让自己走……
“不,我不走。”苏澈擦去眼泪,眼神重新变得坚定。他看向沈追,声音嘶哑却清晰:“沈将军,帮我按住王爷,我要为他施针用药,强行唤醒他。但你要知道,这可能是……饮鸩止渴。”
沈追看着苏澈决绝的眼神,又看了看城外黑压压的敌军,重重点头,单膝跪地:“末将……明白!无论结果如何,末将与所有弟兄,誓与王爷、与先生、与朔州城共存亡!”
没有时间犹豫了。苏澈迅速取出银针,在烛火上灼烧消毒,然后深吸一口气,精准地刺入萧煜头顶、颈侧的几处重要穴位,手法快而稳,旨在强行刺激中枢,提神醒脑。
同时,他将那点珍贵的樟脑薄荷混合物用烈酒化开,涂抹在萧煜的太阳穴、人中处。
强烈的刺激让昏迷中的萧煜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眉头紧锁,发出痛苦的闷哼。苏澈的心也跟着揪紧,但他手上的动作丝毫未停。
片刻之后,萧煜的睫毛剧烈颤抖,缓缓睁开了眼睛。起初眼神是涣散而迷茫的,但很快,在那残留的药力和针灸刺激下,迅速凝聚起一丝锐利的光芒,尽管那光芒背后,是无法掩饰的疲惫与痛苦。
“苏……澈?”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
“我在。”苏澈紧紧握住他的手,“贺兰鹰要发动总攻了,城墙裂缝扩大,你必须……”
“扶我……起来。”萧煜打断他,挣扎着想要坐起。苏澈和沈追连忙将他扶起,靠在榻上。
萧煜闭眼喘息了片刻,再次睁眼时,那属于靖亲王的、指挥若定的气势,竟然强行压过了病容,重新回到他的眼中。他看向沈追,语速极快,条理却异常清晰:
“沈追,听着。那道裂缝城墙,守不住了。
立刻将后方所有民壮组织起来,在裂缝城墙后三十步,利用房屋、街垒、一切能找到的东西,构筑最后一道弧形防线!要坚固,要能阻挡骑兵冲锋!”
“放弃裂缝段城墙上的大部分守军,只留少数死士观察预警。待敌军破城涌入时,以火油、烟硝覆盖裂缝缺口及前方区域!”
“将所有剩余箭矢、弩箭,集中调配给最后防线的弓弩手!”
“传令张启隆,让他带着他的人,负责最后防线左右两翼的街巷防御,若敢后退半步,玄甲军有权临阵处决!”
一连串的命令,虽然简短,却勾勒出一个残酷而决绝的巷战计划——放弃最危险的外墙段,诱敌深入,在城内狭窄区域进行最后的殊死搏杀!这是绝境中唯一可能造成敌军重大伤亡、拖延时间的办法。
沈追咬牙领命:“末将遵命!”
萧煜又看向苏澈,目光复杂:“你……带着伤兵营所有还能动的人,撤到城中心……保护好自己。”
苏澈摇头,眼神坚定如铁:“伤兵营我会安排好,但最后防线那里,需要医官。我必须在离你最近的地方。”
萧煜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再劝,只是用力回握了一下他的手,那力道虚弱,却带着千钧重的承诺与托付。
就在这时,城外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总攻号角!如同海啸般的呐喊声由远及近,大地开始颤抖!
贺兰鹰的暴怒反扑,开始了!
萧煜猛地推开苏澈和沈追的搀扶,以剑拄地,强行站了起来。他走到指挥所门口,望向那片被火光照亮、如同潮水般涌来的黑色海洋,脸上没有恐惧,只有一片冰冷的肃杀。
“走吧。”他声音沙哑,却清晰地传遍整个指挥所,“随本王……去最后防线。让贺兰鹰看看,我大胤儿郎,是如何站着死的!”
最后的防线,亦是最后的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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