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应急灯还亮着备用模式，淡白的光落在黑色丝绒台上的青铜爵胚上 —— 爵身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爵柱饕餮纹的棱角在光下清晰分明，只等着最后一层 “千年锈色” 的覆盖。沈墨心蹲在台前，手里捧着两个小小的玻璃瓶：左边是提纯后的老土浆，只剩半瓶，够涂两层；右边是孔雀石粉，袋底刮出来的量刚够配一次浆，连秤都不用，她凭手感就能掂量出 “3:1” 的比例。
手机架在丝绒台旁，江寻的脸出现在屏幕里，左臂夹板上的绷带换了新的，却还是吊在胸前：“先涂爵腹，老土浆里的腐殖质多，爵腹面积大，得先让浆体吃透铜胎。” 他顿了顿，视线扫过屏幕里的玻璃瓶，“量够吗？不行就少涂一层爵流，别勉强。”
“够，算过了。” 沈墨心笑着拿起细毛笔，笔尖蘸满深青褐色的浆体，手腕轻转，顺着爵腹的范线慢慢涂 —— 浆体薄得能透出下面的铜色，边缘故意留着不规则的毛边，像自然锈蚀从范线缝隙里蔓延出来的样子。“你看，这浆体稠度刚好，不流不堆。” 她把手机镜头拉近，爵腹上的浆层均匀得像天然形成，连之前浇筑时留下的细小气泡孔，都被浆体轻轻填了一半，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江寻盯着屏幕，指尖在虚拟键盘上敲了敲：“爵柱纹饰别用毛笔，用竹制的细签 —— 上次试样本时你说毛笔会勾住纹路，竹签蘸浆少，能顺着纹路填。” 沈墨心立刻从工具盒里翻出根细竹签，是她之前削的，尖端磨得圆润不伤铜胎。蘸了点稀释到 0.0055mol\/L 的硫化铜浆，小心翼翼伸进饕餮纹的眼窝缝隙，浆体顺着签尖慢慢渗进去，刚好填满缝隙，又没溢出来盖住纹路的棱角。
“对，就是这样。” 江寻的声音里带着点笑意，“比试样本时稳多了，手不抖了？” 沈墨心抬头对着镜头吐了吐舌头：“有你盯着，不敢抖 —— 不然这点浆体浪费了，我们就真没辙了。”
上午十点，爵腹和爵柱的浆体涂完，刚放进恒温箱，沈墨心突然发现 —— 爵足的浆体算少了。她赶紧翻出材料袋，老土浆只剩瓶底的一点点，孔雀石粉更是连刮都刮不出来，连配半次浆都不够。“糟了，爵足的量算错了。” 她对着手机皱起眉，爵足是青铜爵的支撑，锈色要厚些才显 “沉旧感”，现在没材料，总不能让爵足露着新铜色。
屏幕里的江寻也顿了一下，随即开口：“别急，你看看储物架第三层，是不是有上次做模拟时剩下的褐铁矿浆？就是淡褐色那瓶，和老土浆按 1:1 混，能当爵足的底浆用，颜色会偏褐，正好和爵腹的青褐形成层次，更像古物。”
沈墨心眼睛一亮，赶紧爬上梯子找 —— 储物架深处果然藏着个小玻璃瓶，淡褐色的浆体还剩小半瓶，是之前试错时剩下的，她都忘了。按江寻说的比例，把瓶底的老土浆和褐铁矿浆混在一起，颜色变成了深褐色，比爵腹的浆体深一度，涂在爵足上正好能突出 “承重部位锈色更厚” 的特点。
“你怎么还记得有这瓶浆？” 沈墨心拿着混好的浆体，用宽头笔往爵足上涂，浆体覆盖住爵足底部的浇筑痕迹，瞬间有了 “埋在土里千年” 的厚重感。江寻笑了，指了指自己床头的笔记本：“上次整理数据时记下来了，写在‘备用材料’那栏，就怕这次不够用。”
中午十二点，恒温箱第一次响起提示音。沈墨心戴上隔热手套，小心地拿出青铜爵 —— 爵腹的浆体已经干透，青褐色的锈层牢牢贴在铜胎上，范线透过薄锈若隐若现；爵柱的纹饰缝隙里填满了深褐色浆体，饕餮纹的眼窝深邃，像有光在里面转；只有爵足的底浆还没完全干，泛着淡淡的潮气。
“温度再升 5c，爵足厚，得让浆体彻底吃透。” 江寻看着屏幕里的青铜爵，眼神里满是期待，“比我模拟的还好看，你涂的毛边比算法生成的自然多了 —— 专家看古物，就认这种‘不完美的细节’。” 沈墨心没说话，只是把手机镜头慢慢扫过爵身，从爵流到爵尾，从爵柱到爵足，每一处都透着 “古味”，连她自己都忍不住惊叹：这尊用残料做出来的青铜爵，好像真的从战国墓里挖出来的一样。
下午三点，最后一层浆体烘干。沈墨心把青铜爵放在黑色丝绒台上，关掉应急灯，打开实验室的主灯 —— 暖黄色的光落在爵身上，锈色随角度变化：正面看是深沉的青褐，侧着看泛着淡淡的褐红，爵足底部的深褐色锈层里，还隐约能看到老土浆里的细小土粒，像埋在土里时嵌进去的一样。
她第一时间给江寻发了视频，镜头对着青铜爵，手都有点抖：“成了…… 你看，是不是和博物馆的一样？” 屏幕里的江寻沉默了几秒，然后笑了，眼角都带着光：“比博物馆的还像 —— 墨心，我们做到了。”
傍晚时分，沈墨心提着装青铜爵的丝绒盒去医院。江寻靠在床头，看到爵的瞬间，伸手想碰，又想起自己的伤，只好收回手，眼神却没离开爵身：“摸起来是不是有点糙？锈层的颗粒感。” 沈墨心点点头，拿起他没受伤的右手，轻轻放在爵腹上：“你试试，能摸到范线的起伏，还有锈层的颗粒，不是光滑的假锈。”
江寻的指尖轻轻划过爵腹，锈层的粗糙感透过指尖传来，还有铜胎下面细微的起伏 —— 那是古代范铸留下的 “呼吸感”。他突然想起第一次在实验室分析难点时，沈墨心说的 “铸造感是 AI 模拟不了的”，现在终于懂了：所谓的 “铸造感”，不仅是参数和数据，更是藏在每一笔涂覆里的用心，是在残料里挤出的希望，是两个人一起扛过危险后的默契。
“明天就能送过去鉴定了。” 沈墨心坐在床边，看着他指尖的动作，心里突然很踏实，“不管结果怎么样，我们都没白费力气。” 江寻抬头看她，眼神认真：“一定会过的 —— 这尊爵里，有我们两个人的‘魂’，不是假的。”
窗外的天慢慢黑了，病房里的灯亮着暖光，青铜爵放在两人之间的小桌上，在光下静静散发着 “千年古物” 的气息。沈墨心看着江寻的侧脸，又看了看桌上的青铜爵，突然觉得，这尊用残料做出来的赝品，比任何真古物都珍贵 —— 它不仅藏着战国的青铜魂，还藏着他们一起走过的危险、一起熬的夜、一起握过的手，还有那句没说出口，却已经明明白白的 “我们”。
离开病房时，沈墨心把青铜爵交给护士帮忙照看，特意叮嘱 “别碰，怕掉”。走到医院门口，看到警车还在巡逻，警察朝她点头：“莉莉那边没动静，明天鉴定时我们会跟着，放心。” 她点点头，心里最后一点担心也散了 —— 明天，就是检验成果的时候，也是他们 “器成盟定” 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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