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柳姨娘送点心被拒后,府里倒安生了几日。柳姨娘像是被挫了锐气,再没主动往东跨院凑,连带着明柔也安分了不少,只是偶尔在花园里遇见,那眼神里的嫉妒依旧藏不住。
老太太依旧称病,苏婉每日去请安,都被李嬷嬷以“老太太刚睡下”“精神不济”为由挡在门外。苏婉心里清楚,老太太这是还在为没能送走明薇的事赌气,但她也不急,只每日按规矩去一趟,尽到做儿媳的本分便是。
明薇的日子倒是过得平静。每日里,父亲教她认几个字,母亲陪她读些简单的画册,宋妈则带着她在院子里散步,看蚂蚁搬家,听鸟儿唱歌。她能说的话渐渐多了些,虽然大多还是单字或叠词,比如“饿”“要”“花”“鸟”,却足以让苏婉和明砚之欣喜不已。
这日傍晚,吃过晚饭,苏婉正陪着明薇在灯下玩积木。明薇把木块堆得高高的,又“啪”地一下推倒,乐得咯咯直笑。苏婉看着女儿活泼的样子,嘴角的笑意就没断过。
忽然,院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狗叫声,“汪汪汪”地,叫得格外凶,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是府里的老黄狗,叫“阿黄”,平日里性子温顺,很少这么大声吠叫,更别说在夜里了。
苏婉皱了皱眉:“这阿黄怎么了?大半夜的叫得这么急。”
宋妈也侧耳听了听,道:“好像是从西跨院那边传来的……要不要让人去看看?”
西跨院,正是柳姨娘和明柔住的地方。
苏婉沉吟了一下,摇了摇头:“算了,许是看到什么野猫野狗了,让下人们多留意些便是。” 她不想跟柳姨娘那边再有什么牵扯,免得又生事端。
明薇却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小耳朵竖了起来。
她“听”见阿黄的叫声里,夹杂着一连串急促的心声,淡金色的文字在她眼前不断闪现:
“不对劲!不对劲!这味儿……好浓的药味!”
“藏在哪了?藏在哪了?就在这附近!”
“西跨院!是西跨院飘出来的!那小丫头屋里!”
“有老鼠!好多带药味的老鼠!钻在那梳妆盒里!”
“汪汪!出来!都给我出来!”
药味?老鼠?梳妆盒?
明薇的小眉头紧紧皱了起来。阿黄说的“小丫头”,十有八九是指明柔。她屋里怎么会有带药味的老鼠?还藏在梳妆盒里?
这太奇怪了。
她拉了拉苏婉的衣角,指着西跨院的方向,嘴里含糊地说:“药……鼠……”
苏婉没听清:“薇儿说什么?”
明薇急得小脸通红,又重复了一遍,还做出老鼠逃窜的样子,指着自己的小梳妆盒:“药……鼠……盒……”
苏婉这才勉强明白了些:“你是说,西跨院那边,有药味,还有老鼠,在盒子里?”
明薇重重地点了点头,大眼睛里满是急切。她“听”见阿黄还在叫,声音里带着一种焦急和愤怒:
“不让我靠近?想赶我走?没门!这药味不对!肯定有问题!”
“汪汪!我要进去看看!让开!”
“夫人,要不要……真的去看看?” 宋妈也觉得有些蹊跷,“阿黄是府里的老狗了,通人性,不会平白无故这么叫的。”
苏婉心里也泛起了嘀咕。柳姨娘母女一向爱干净,西跨院怎么会突然有老鼠?还带着药味?联想到前几日柳姨娘送来的桂花糕,苏婉心里隐隐升起一丝不安。
“走,去看看。” 苏婉当机立断,“别惊动了其他人,我们悄悄去看看。”
她不想把事情闹大,若是真有什么事,先弄清楚再说。
宋妈抱着明薇,苏婉跟在一旁,三人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悄往西跨院的方向走去。
越靠近西跨院,阿黄的叫声就越清晰,那股子焦躁不安也越发明显。
果然,还没走到院门口,苏婉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味,很奇特,不是府里常用的汤药味,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苦涩和腥气,闻着让人很不舒服。
“真的有药味。” 苏婉的脸色沉了下来。
西跨院的院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柳姨娘不耐烦的呵斥声:“哪来的野狗!叫什么叫!赶出去!”
“娘!我怕!” 是明柔的声音,带着哭腔。
“怕什么!不过是只破狗!看我不打死它!” 柳姨娘的声音里满是怒气。
紧接着,传来木棍敲击地面的声音,还有阿黄更加凶狠的吠叫声。
苏婉示意宋妈停下,自己悄悄走到院门口,透过门缝往里看。
只见柳姨娘手里拿着一根木棍,正追着阿黄打,明柔躲在她身后,吓得瑟瑟发抖。阿黄却不退缩,围着明柔的房门打转,一边叫一边用爪子扒门,像是要冲进去。
“这狗疯了不成!” 柳姨娘气得浑身发抖,却怎么也打不着灵活的阿黄。
苏婉的目光落在明柔的房门上,那股药味,似乎就是从那屋里飘出来的。
就在这时,明薇突然在宋妈怀里挣扎起来,指着明柔的房门,大声说:“盒!药!”
她的声音不大,却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院里的柳姨娘和明柔都吓了一跳,循声看了过来。
“苏婉?你怎么在这?” 柳姨娘看到苏婉,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深更半夜的,你带着个孩子在我院外鬼鬼祟祟地做什么?”
苏婉也不避讳,推门走了进去,目光冷冷地看着柳姨娘:“我听见阿黄叫得奇怪,过来看看。倒是妹妹,大半夜的,院里怎么会有这么浓的药味?还有阿黄,好像对你女儿的屋子很感兴趣。”
“药味?哪来的药味?” 柳姨娘眼神闪烁,强作镇定,“许是白天煎药洒了点吧。这破狗不知道发什么疯,非要往柔儿屋里钻,吓着我女儿了!”
“娘,我怕……” 明柔哭着躲得更远了。
阿黄看到苏婉,叫得更急了,围着明柔的房门不停地转,还用头去蹭苏婉的衣角,像是在求助。
明薇“读”到阿黄心里的话:“夫人!快!里面有问题!梳妆盒里!那药味就是从里面出来的!”
苏婉心里已经有了七八分把握,她看着柳姨娘:“既然没什么,那不如就让阿黄进去看看?若是真有老鼠,也好捉了,免得吓着二小姐。”
“不行!” 柳姨娘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柔儿屋里都是女孩子的东西,怎么能让一只狗进去乱闯!苏婉,你安的什么心!”
她的反应太过激烈,反而更让人起疑。
“我没什么别的心思,只是想弄清楚,阿黄为什么对着二小姐的屋子叫得这么急。” 苏婉的语气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妹妹若是心里没鬼,又何必怕一只狗进去看看?”
“你!” 柳姨娘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脚步声,是听到动静赶过来的管家明福,还有几个家丁。
“发生什么事了?这大半夜的,怎么这么吵?” 明福打着灯笼,一脸疑惑。
柳姨娘像是看到了救星,连忙道:“明管家!你来得正好!苏婉她……她大半夜带着狗来我院里闹事,还想让狗闯进柔儿的屋子!你快把她赶走!”
苏婉却不慌不忙:“明管家,我只是听见阿黄叫得奇怪,过来看看。阿黄是府里的老狗,通人性,不会平白无故闹事。我怀疑,二小姐的屋里,可能有什么东西,让阿黄觉得不安。”
明福看了看焦躁不安的阿黄,又看了看脸色各异的苏婉和柳姨娘,心里也犯了嘀咕。他知道这两位主子之间素来不睦,但苏婉一向稳重,柳姨娘却有些心虚的样子。
“这……” 明福有些为难。
“让开!” 苏婉突然提高了声音,对着明柔的房门走去。
“你敢!” 柳姨娘想拦,却被苏婉一把推开。
苏婉走到房门前,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房门。
一股更浓的药味扑面而来,呛得她忍不住皱了皱眉。
房间里很暗,只有桌上一盏油灯亮着。苏婉示意家丁把灯笼举高些,照亮了整个房间。
明柔的梳妆盒就放在梳妆台上,是一个精致的红木盒子,此刻正微微敞着一条缝。
阿黄“嗖”地一下冲了进去,直扑梳妆台,对着那个梳妆盒狂吠起来,还用爪子去扒。
“就是它!就是这个盒子!” 阿黄心里的声音急促而肯定。
苏婉走过去,拿起那个梳妆盒,打开一看——里面并没有什么老鼠,只有一些珠花、发簪之类的首饰,还有一个小小的油纸包。
那股奇特的药味,正是从那个油纸包里散发出来的。
苏婉拿起油纸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些黑色的粉末,散发着那股熟悉的苦涩和腥气。
“这是什么?” 苏婉的声音冰冷,看向跟进来的柳姨娘。
柳姨娘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明柔更是吓得“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是娘……是娘放在我这里的!”
“你胡说!” 柳姨娘厉声打断她,却显得色厉内荏。
苏婉的心沉了下去。她虽然不知道这黑色粉末是什么,但看柳姨娘的反应,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而且,阿黄刚才说“带药味的老鼠”,难道……
她看向阿黄,阿黄正用鼻子嗅着那些黑色粉末,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声,心里的话带着恐惧: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味道!好毒的味道!”
“那些老鼠……肯定是吃了这个!所以身上才有药味!”
“这东西……是要给谁吃的?”
给谁吃的?
苏婉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念头——老太太!
老太太最近一直在“生病”,柳姨娘每日都去请安,送汤送水……
一股寒意从苏婉的脊椎升起。这个柳姨娘,竟然狠毒到这种地步!连老太太都敢下手!
“明管家,” 苏婉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不是害怕,而是愤怒,“把这个油纸包收好,还有柳姨娘和二小姐,都带去见老爷和老太太!我倒要问问,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明福也看出了事情的严重性,不敢怠慢,连忙吩咐家丁:“快!去请老爷!再去禀报老太太!就说……就说有要事相商!”
柳姨娘瘫软在地,面如死灰。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藏得这么隐秘的东西,竟然会被一只狗给识破了!
明柔吓得躲在一旁,哭哭啼啼。
阿黄看着被家丁押起来的柳姨娘,终于安静了下来,摇着尾巴走到苏婉身边,用头蹭了蹭她的腿,像是在邀功。
明薇被宋妈抱着,看着眼前这一幕,小脸上没什么表情。她“听”见柳姨娘心里充满了绝望和不甘:“完了……全完了……怎么会这样……” 也“听”见明柔心里的恐惧:“娘害我!都是娘害我!”
苏婉摸了摸阿黄的头,又看了看女儿,眼神复杂。若不是明薇提醒,若不是阿黄警觉,她恐怕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这个隐藏在平静下的毒瘤,终于要被揭开了。
很快,明砚之和老太太都被请了过来。老太太显然是被从床上叫起来的,穿着睡衣,脸色难看。
当苏婉把那个油纸包和事情的经过一说,尤其是明柔那句“是娘放在我这里的”,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柳姨娘,半天说不出话来:“你……你这个毒妇!我待你不薄,你竟然……竟然想害我!”
柳姨娘还想狡辩:“老太太!不是我!我没有!是苏婉陷害我!是她想害我!”
“陷害你?” 苏婉冷笑,“那你倒说说,这黑色粉末是什么?为什么会在你女儿的梳妆盒里?又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药味?”
柳姨娘张口结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明砚之看着瘫在地上的柳姨娘,又看了看那个油纸包,脸色铁青。他虽然不喜欢柳姨娘的刻薄,但也没想到她会恶毒到这种地步,连自己的母亲都敢下手!
“把这东西拿去让府医看看!” 明砚之厉声吩咐道。
府医很快就来了,仔细检查了那些黑色粉末,又闻了闻,脸色大变:“回老爷、老太太,这……这是‘慢毒散’!无色无味,但长期少量服用,会让人日渐虚弱,最后……最后油尽灯枯而亡!”
“毒妇!你这个毒妇!” 老太太再也忍不住,抓起桌上的茶杯就朝柳姨娘砸了过去,“我要打死你!”
柳姨娘被砸中了额头,鲜血直流,却不敢躲,只是瘫在地上哭。
明砚之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里只剩下冰冷:“柳氏心肠歹毒,意图谋害主母(老太太是府里的最高长辈,也算主母),罪无可赦!来人!把柳氏拖下去,关进柴房!听候发落!”
又看了看吓得瑟瑟发抖的明柔:“二小姐……暂且禁足在自己院里,好好反省!”
家丁们立刻上前,拖起柳姨娘就往外走。柳姨娘的哭喊声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夜色里。
一场由犬吠引发的风波,以柳姨娘被关柴房暂告一段落。
老太太看着苏婉,眼神复杂,有愧疚,有后怕,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激:“婉丫头……今日之事,多亏了你……还有……明薇……” 她看向宋妈怀里的明薇,第一次,眼神里没有了厌恶和轻视。
明薇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她“听”见老太太心里在想:“若不是这个丫头和这只狗,我恐怕……”
苏婉微微福身:“母亲言重了,这是儿媳应该做的。夜深了,母亲还是早些歇息吧。”
老太太点了点头,被李嬷嬷扶着回房了,脚步有些踉跄。
明砚之看着苏婉,眼神里满是歉意:“婉婉,对不起,是我……是我没看清柳氏的真面目,让你受委屈了。”
苏婉摇了摇头:“都过去了。” 她不想再提那些不愉快。
明砚之叹了口气,摸了摸明薇的头:“薇儿,今天多亏了你。”
明薇看着父亲,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回东跨院的路上,夜色已深,月光洒在石板路上,泛着清冷的光。
阿黄跟在他们身后,尾巴摇得欢快,心里的话带着得意:“我厉害吧!抓住坏人了!”
苏婉看着阿黄,轻声道:“以后,要好好待阿黄。”
“是,夫人。” 宋妈应道。
明薇靠在宋妈怀里,看着天上的月亮,心里很平静。她知道,柳姨娘被关起来了,但事情恐怕还没有结束。但至少,她们暂时安全了。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柴房的角落里,柳姨娘蜷缩在那里,眼神怨毒地盯着窗外的月亮,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苏婉!明薇!我不会放过你们的!就算我死了,也要拉你们垫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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