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云华宫的闹剧宫中该知道的都知道后,沈月漪就知道要控场了,可不能闹大了,影响她的名声。
这天,沈月漪端坐凤仪宫正殿,抿了口茶,眼底掠过一丝快意,面上却依旧端庄:“行了,你们去约束一下凤仪宫的人,并传本宫的话,宫中不可再出现此类言论。本宫是后宫之主,理应管理好后宫风气,明白吗?”
白芷白术连忙正色道:“是,主子,奴婢们明白,这就去办。”
沈月漪看着两个乖巧的丫鬟,语气缓和了些:“等会儿回来,一人去挑两件首饰。年轻姑娘家,就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两人惊喜地跪下谢恩:“谢主子赏赐!”
“起来吧,”沈月漪摆摆手,“快去办事。”
看着两个丫鬟退下的背影,沈月漪唇角微扬,沈绾绾,这滋味可好受?
......
云华宫内,沈绾绾几乎要疯了。
一个月了,自从变成这样后,她都不敢踏出宫门半步!
太医院的太医来了个遍,汤药喝了一碗又一碗,那该死的臭味和霉运却丝毫未减。
更让她崩溃的是,就连她最信任的大宫女,进来伺候时都忍不住屏住呼吸,宫中流言四起,都说她得了怪病,身上散发恶臭。
“一定是沈月漪!”沈绾绾摔碎了又一个花瓶,面目扭曲,“除了她,还有谁会用这种阴毒手段!”
她猛地起身:“备轿!本宫要去见皇上!”
勤政殿内,陆离舟正在批阅奏折,听说珍妃求见,皱了皱眉:“让她进来。”
沈绾绾一进门就扑通跪地,泪如雨下:“陛下!求陛下为臣妾做主啊!”
陆离舟放下朱笔,看着她:“何事如此惊慌?”
“是皇后娘娘!”沈绾绾抽泣道,“臣妾这怪病来得蹊跷,定是皇后暗中下毒!她嫉妒陛下看重臣妾,所以要毁了臣妾!”
陆离舟闻言眉头紧锁,月漪?下毒?他第一反应是不信,与沈月漪相伴多年,他深知她虽有些小性子,但绝非如此阴险之人。
然而转念一想,这几个月来沈月漪的变化确实令人捉摸不透,从前的温婉顺从不见了,变得棱角分明,甚至有些...锐利。
“可有证据?”他沉声问。
沈绾绾噎了一下:“这...这等阴私手段,怎会留下证据?但除了她,还有谁会对臣妾下此毒手?”
陆离舟沉默片刻,道:“朕知道了。你好生休养,朕会让太医继续为你诊治。”
这话说得含糊,既没答应追究,也没说不信,沈绾绾还想再说什么,见陆离舟已重新拿起朱笔,只得悻悻退下。
看着她离去的身影,陆离舟揉了揉眉心,后宫这些是非,真是比前朝政务还要令人头疼。
......
傍晚时分,陆离舟处理完政务,习惯性地走向凤仪宫。
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习惯了每日与沈月漪一同用膳,哪怕她时常冷着脸,说话带刺,他也甘之如饴,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弥补先前的亏欠。
膳桌上,沈月漪一如既往地安静用膳,并不多言,陆离舟几次想开口询问沈绾绾的事,都咽了回去。
饭后,二人移步书房。
陆离舟看着灯下沈月漪清冷的侧颜,终于忍不住开口:“月漪,今日珍妃来见朕...”
话未说完,沈月漪忽然冷笑一声:“怎么?皇上是怀疑臣妾下毒谋害了您的心尖宠,特意来兴师问罪了?”
陆离舟一噎,无奈道:“什么心尖宠?朕最宠的难道不是你吗?朕没有怀疑你,只是想与你说说罢了。”
“没有怀疑?”沈月漪挑眉,“那皇上方才为何那般欲言又止?依臣妾看,皇上根本从未信过臣妾!”
陆离舟也被她这话激出几分火气:“朕怎么不信任你了?朕方才说什么了?都是你一直在抱怨朕!”
沈月漪猛地站起身,双眼泛红:“皇上若真信臣妾,当初怎会不分青红皂白就来凤仪宫训斥臣妾,说臣妾初心不真?第二天就急不可待地封了臣妾的庶妹为妃,应该是臣妾问皇上,究竟想做什么吧?”
陆离舟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心中一软,语气也缓和下来:“是你对不起珍妃在先,朕十六岁那年遭人算计身受重伤,是沈绾绾救了朕。后来朕去荣阳侯府,看见你佩戴着那枚玉佩,误以为是你...这些年来,朕对你的感情是真的,但你毕竟顶替了她的救命之恩,朕总该补偿她一二。”
沈月漪听完,先是怔住,随即竟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陆离舟,你竟真的一点都不信我!可你怎么就确定是沈绾绾救了你,而臣妾是顶替了她的恩情?”
陆离舟被她笑得莫名心慌:“朕问过她当时的细节,她说得都对得上。而且朕也曾侧面问过你,你却从未提及,朕以为你是...”
“以为臣妾是心虚,对吗?”沈月漪止住笑,眼神冰冷,“好一个心虚!皇上都不曾说清,只云里雾里的呵斥了一番臣妾,就迎了沈绾绾进宫,臣妾哪还敢说什么?”
她顿了顿,声音忽然轻了下来:“皇上,臣妾年少时曾听过一位少年吟诗——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您觉得耳熟吗?”
陆离舟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
这首诗...这首诗是他穿越前那个世界的诗,这个世界根本不存在,他只在那个小院里吟诵过!
当时门外似乎有人...难道真的是她?
“月漪,那我当初问你时,你为何不说?”他声音发颤。
沈月漪嗤笑一声:“说什么?说臣妾年少时救过一个外男,为他包扎伤口,收留他养伤?皇上可知这等事若传出去,荣阳侯府的姑娘们还要不要嫁人了?您旁敲侧击的时候,臣妾也不知救的人是皇上,若说了,岂非自寻死路?若是牵连父母家族,臣妾万死难辞其咎!”
陆离舟恍然惊醒,是了,这是古代,女子名节大于天。
若让人知道沈月漪曾与陌生男子独处多日,莫说皇后之位,怕是性命都难保!
他竟从未站在她的角度想过这些问题,只顾着生气被欺骗,却忘了深入询问一下。
“月漪,我...”他喉头发紧,“我没想这么多。我只是想着要报答恩情,顺便替你弥补...我没料到她非要进宫,她说只求一容身之处,不会妨碍你,我才...我更没想到她竟敢欺君...”
他越说越羞愧,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月漪,是我不够信你,才会如此。”
沈月漪听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冷冷道:“既然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臣妾身子不适,恐不能服侍皇上了,皇上请去其他姐妹宫中吧。”
说罢转身走向内室,不再看他。
陆离舟呆呆地望着她的背影,想说些什么,却觉一切语言都苍白无力。
他不想走。
犹豫片刻,他跟着走进内室。
沈月漪正坐在梳妆台前,白芷白术为她拆卸发饰,见皇帝进来,两个宫女忙要行礼。
陆离舟摆手让她们退下,走到沈月漪身后,接过她手中的玉梳。
“朕不去别处,”他轻声说,动作轻柔地为她梳理长发,“只想留在你这里。别赶朕走,好吗?”
铜镜中,沈月漪面无表情:“皇上是天下之主,整个后宫都是您的,想去何处自然都可以,臣妾不敢过问。”
陆离舟看着她冷硬的侧脸,心中酸涩难言。
他知道,有些裂痕一旦产生,就需要更多时间来愈合。
但他愿意等。
这一夜,陆离舟宿在凤仪宫,二人同榻而眠,却背对着背,中间仿佛隔了一道无形的墙。
黑暗中,沈月漪睁开眼,唇角微微扬起。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
陆离舟的愧疚与悔恨,正是她最需要的武器,这可要多亏沈绾绾当初救了人,没让其他人知道,这可方便了她。
而云华宫那位,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 ........
云华宫内,沈绾绾蜷缩在铺着锦缎的贵妃榻上,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殿内熏香浓得呛人,几个香炉同时燃着最名贵的龙涎香,却依然掩不住那股若有若无的腐臭气息。
那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无论用多少花瓣沐浴,擦多少香膏,都无济于事。
“娘娘,该用药了。”大宫女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走近,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沈绾绾猛地抬头,捕捉到宫女那一瞬间的细微动作,眼中闪过一丝狰狞:“连你也嫌本宫臭?”
宫女吓得跪倒在地:“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只是近日染了风寒,怕传染给娘娘...”
“滚出去!”沈绾绾抓起手边的玉枕砸了过去,宫女慌忙躲开,药碗摔在地上,褐色的药汁溅得到处都是。
殿内其他宫人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
这一个月来,珍妃的脾气越发暴戾乖张,动不动就打骂宫人。
太医院的太医来了个遍,什么方子都试过了,可娘娘身上的怪味和霉运丝毫未减。
如今云华宫的人走在外面,都会遭到其他宫人的指指点点和窃笑。
等殿内只剩自己一人,沈绾绾无力地瘫软在榻上,眼中满是怨恨。
那日从云华宫回去后,自己就莫名开始散发这股恶臭,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发生倒霉事——不是被鸟粪砸中,就是莫名其妙摔跤,最严重的一次差点被倒下的屏风砸伤。
这一个月来,皇上从未踏足云华宫,反倒是几乎日日去皇后那里。
而她向皇上告状,皇上也没有为她作主,去惩罚沈月漪那个贱人,明明是那个贱人害她变成这样的,而她沈月漪如今反而过得如此得意,凭什么,凭什么。
想到这里,沈绾绾几乎将银牙咬碎,她费尽心机才得到今日的地位,绝不能让沈月漪就这么夺回去!
“来人!”她猛地坐起身,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一个怯生生的小宫女应声而入:“娘娘有何吩咐?”
“去请皇上过来,就说本宫有要事相告。”沈绾绾语气阴冷,“若是请不来,你就不必回来了。”
小宫女吓得脸色发白,连声应下,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约莫两刻钟后,小宫女气喘吁吁地回来禀报:“娘娘,皇上说过会儿会过来。”
沈绾绾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只是那笑容扭曲得令人心惊:“很好,过来给本宫梳妆。等会儿皇上要来了,本宫要打扮得好看些。”
宫人们立刻忙碌起来,为她梳妆打扮。
厚重的脂粉掩盖了憔悴的面容,华美的宫装和璀璨的首饰让她看起来依旧光彩照人,只是那股若有若无的臭味和眉宇间的阴郁,却破坏了一切美感。
等了将近一个时辰,就在沈绾绾快要失去耐心时,殿外终于传来通报:“皇上驾到——”
陆离舟迈步走进云华宫,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本不想过来的,但想着这件事终究要了结一下,就过来了。
殿内香气过于浓烈,几乎令人窒息,他径直走到主位坐下,开门见山道:“珍妃,又有什么事非要见朕?朕很忙,快说吧。”
沈绾绾的脸扭曲了一瞬,很快又换上楚楚可怜的表情,柔声道:“皇上,臣妾这怪病后宫的太医都看遍了,也治不好,您从皇后娘娘那得到解药了吗?”
她边说边仔细观察皇上的表情,却发现对方脸上只有不耐烦。
“皇上~”她拖长了语调,试图用往日的娇媚打动他,“肯定是嫡姐心虚骗了皇上,所以才记恨臣妾,想要除掉臣妾,皇上明鉴啊!”
陆离舟听完,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放肆!珍妃,你还在污蔑皇后,她不可能下毒害你。”
沈绾绾被这话激得几乎失去理智,嫉妒的火苗在胸中疯狂燃烧:“皇上为何如此偏袒皇后,臣妾也是您的妃子啊!如今臣妾被害成这般模样,皇上就不心疼吗?”
陆离舟冷笑着站起身,踱步到窗前,忽然开口道:
“珍妃,朕最近新得了一句诗,‘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你知道后两句吗?”
沈绾绾愣住了,完全没料到皇上会突然问起诗句。
她迟疑道:“皇上,您在问臣妾吗?臣妾...未曾听过此诗啊。”
“当真一点印象都没有?”陆离舟转身,目光如炬地盯着她。
“没、没有,”沈绾绾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这首诗有什么特别寓意吗?”
陆离舟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那目光如同冰刃,直刺沈绾绾的心底:“珍妃,你知道欺君之罪,是要诛九族的吗?”
沈绾绾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颤抖:“皇上明鉴!臣妾没有欺骗过您啊!是不是有人在您面前说了臣妾的坏话?皇上要相信臣妾啊,臣妾对皇上的一片真心,天地可鉴!”
“真心?”陆离舟嗤笑一声,“那首诗,是朕当年被人救下后,在小院养伤时所作,你不知道,可皇后知道。她还有朕留下的玉佩,也知道当初所有的细节,而你,朕看是你冒充朕的恩人,还想陷害皇后!”
沈绾绾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她怎么也想不到,就像当初不知道那个她偶然救下的重伤少年竟是当今皇上,不知道沈月漪会冒认这份恩情。
如今真相大白了,她反而成了冒充者!
“不...不是这样的...”她语无伦次地想要辩解,却不知从何说起。
陆离舟不再看她,扬声道:“来人!沈氏欺君罔上,不敬中宫,即日起贬为庶人,移居冷宫!”
几个太监应声而入,架起瘫软在地的沈绾绾,她刚想开口求饶,就被堵住了嘴,只能发出呜呜的哀鸣。
曾经风光无限的珍妃,就这样被拖出了云华宫,送往那无人问津的冷宫。
陆离舟看着空荡的宫殿,长长叹了口气,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若是当初能多一分信任,少一分猜疑,或许就不会伤月漪如此之深。
“摆驾回勤政殿。”他吩咐道,然后回去接着批阅奏则了。
......
凤仪宫内,沈月漪正悠闲地品着茶,白芷匆匆进来,低声禀报了云华宫发生的一切。
“皇上当真如此决绝?”沈月漪唇角微扬,眼中却没有丝毫意外。
“是,沈庶人已经被押往冷宫了。”白芷恭敬回道。
沈月漪放下茶盏,语气轻描淡写:“告诉冷宫的人,好生关照一下沈庶人。毕竟姐妹一场,本宫也不忍心看她过得太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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