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内的短暂休整,无法完全驱散连番恶战带来的疲惫与创伤,但至少让四人紧绷的神经得以稍许松弛,处理了最紧急的伤势。
朱雀羽柔和的光晕下,气氛却因前路的未知与内部的微妙分歧而显得有些沉凝。
孙砚在混合了朱雀羽生机的药物治疗下,沉沉睡去,呼吸虽然微弱却还算平稳,只是那焦黑蜷缩的右手依旧触目惊心。
林星遥守在他身边,不时探探他的脉搏,眉宇间笼罩着挥之不去的忧虑。
陆深运转了几个周天,强行将翻腾的气血压下,内伤虽未痊愈,但至少恢复了部分行动力。
他睁开眼,目光扫过同伴,最后落在苏清漪身上。
苏清漪的精神力恢复了一些,脸色不再那么吓人。
她见陆深看来,便再次将那份古老的守脉人皮卷虚影在众人面前展开,纤细的手指指向其中一片变得清晰了些许的区域。
“云梦泽,”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探寻古籍奥秘时的专注,“古称‘云土之梦’,并非单一湖泊,而是指南方一片极为广袤的沼泽、湖泊、水网交织之地。古籍有载,‘方九百里,其中山川交错,泽薮弥漫,珍禽异兽,多藏其间’。其地水汽氤氲,终年云雾缭绕,故而得名。”
皮卷虚影上,勾勒出模糊的水道、星罗棋布的岛屿和大片代表未知区域的空白,其中一个标记闪烁着微弱的青碧色光华,旁边是两个古老的篆文——青龙。
“根据残卷指引和青铜匣的感应,我们要寻找的,是与东方青龙相关的线索,很可能是一件名为‘青龙鳞’的信物。”苏清漪继续说道,“但云梦泽地势复杂,环境诡谲,其中多有《山海经》异闻中记载的凶物毒虫,绝非善地。”
陆深凝视着那片青碧色的标记,沉声道:“环境再险,也需一行。只是孙砚的伤势……”他看向昏迷的孙砚,眉头紧锁。
林星遥抬起头,语气坚定:“他的伤势稳定住了,朱雀羽的生机之力很有效,但需要时间。我可以配制一些药物,在路上继续为他治疗。只要不进行剧烈战斗,移动应该无碍。”她深知团队不能在此地久留,寻山会的人随时可能搜过来。
陆深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断:“既然如此,我们即刻出发,目标,云梦泽。”
决定已下,四人不再犹豫。
林星遥小心地将孙砚唤醒,喂他服下固本培元的丹药。
孙砚虽然虚弱,但意识清醒,得知下一步计划后,强撑着站起身,表示自己可以行走。
陆深仔细清除掉他们停留的痕迹,率先钻出洞口,警惕地观察四周。
确认寻山会的人已经远去,他才示意其他人出来。
离开汤谷秘境的过程比预想中顺利。
或许是因为赤鬼重伤,寻山会群龙无首,又或许是汤谷本身因之前的变故更加不稳定,他们沿着青铜匣感应的边缘路径,有惊无险地找到了出口,重新回到了相对正常的山林之中。
回首望去,那片被炽热空气扭曲、散发着不祥红光的山谷,如同一个逐渐愈合的伤疤,留在了身后。
空气中依旧残留着硫磺的气息,但清新的草木之风已经开始将其涤荡。
他们没有返回望海集,而是根据苏清漪的指引,直接折向往南。
沿途,林星遥采集着合适的草药,不断为孙砚更换伤药,那混合了朱雀羽生机的药膏效果显着,孙砚体表的灼伤开始结痂,脸色也红润了些许,只是右手依旧包裹得严严实实,活动不便。
数日跋涉,地势逐渐变得平缓,空气中的水汽明显加重。
起初是湿润的林地,随后出现了蜿蜒的溪流和零星的水塘。
脚下的泥土变得越来越松软,植被也变得更加茂密、奇特,巨大的蕨类植物和缠绕着藤蔓的古木随处可见,空气中弥漫着腐殖质和淡淡花香混合的、略带甜腻的气息。
“我们应该已经进入云梦泽的外围了。”苏清漪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轻声道。
她抬头望天,只见林木上空,薄雾渐起,将阳光过滤成朦胧的光斑,四周一片静谧,只有偶尔传来的、不知名鸟兽的奇异鸣叫,更添几分神秘与幽深。
孙砚拄着一根临时削成的木棍,看着脚下几乎要陷进去的淤泥,咧了咧嘴:“这地方……感觉比汤谷那明晃晃的烤炉还让人心里发毛。”他失去了一只手的灵活,平衡感差了很多,行走在这湿滑泥泞之地格外吃力。
林星遥紧紧跟在他身边,随时准备搀扶,闻言低声道:“小心脚下,这里的泥沼可能很深,而且说不定藏着什么东西。”
陆深走在最前,手中的青铜短剑偶尔挥动,斩断拦路的坚韧藤蔓和垂下的气根。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前方弥漫的雾气和水面,不敢有丝毫大意。
在这片陌生的水域,他的战斗经验能发挥的作用似乎受到了限制。
苏清漪则时刻感应着青铜匣的动向,并对照着皮卷的记载。“云梦泽水道错综复杂,极易迷失方向。我们必须沿着水流相对平缓、且有特定植被标记的主水道前进,才能接近核心区域。”
她指向不远处一条看似平静、水面漂浮着些许淡紫色浮萍的河道:“根据记载,这种‘紫云萍’通常生长在水灵之气纯净的缓流区域,可以作为参考路标之一。”
团队沿着苏清漪指引的方向,小心翼翼地前行。
雾气越来越浓,能见度逐渐降低。
脚下是深一脚浅一脚的淤泥,四周是盘根错节的树木和密不透风的灌木丛。
潮湿的空气黏在身上,让人感觉浑身都不舒服。
各种奇异的昆虫嗡嗡飞舞,有些带着艳丽的色彩,显然身怀剧毒。
环境的切换带来了全新的挑战。
与汤谷那种直白的、毁灭性的炙烤不同,云梦泽的危机是阴柔的、渗透的、无处不在的。
湿滑、泥沼、迷雾、毒虫……每一种都足以在不知不觉中夺人性命。
“都打起精神,”陆深的声音在浓雾中传来,带着沉重的回音,“这里的感觉……很不对劲。”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前方浓雾深处,隐约传来了一阵低沉的、如同巨物碾过淤泥的“咕噜”声,随即又消失在了一片死寂之中。
四人瞬间停下脚步,屏息凝神,紧张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浓雾翻滚,如同张开了巨口的凶兽,等待着猎物的踏入。
云梦泽,这片古老而神秘的沼泽,刚刚向他们展露了它诡谲面貌的一角。
真正的危险,还潜藏在更深、更暗的水域与迷雾之后。
(第104章 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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