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画面右下角的时间戳停住的瞬间,孙连城的手指已经按在回放键上。
他逐帧推进。
护士推车碾过地面划痕的那一帧被放大,轮子边缘沾着一点灰白粉末。
不是水泥碎屑,也不是防滑涂层,
更像是石膏修补后的残留物。
那道痕迹不在原始施工图里,通风管道检修口却正好位于病房正上方。
“立刻查。”他对着耳麦说,
“从医院基建科调过去三年所有维修记录,重点查夜间报修、非计划性施工。”
技术人员点头,转身去接内部专线。
指挥中心灯光微亮,几台终端屏幕滚动着刚传回的数据流。
运输车队已抵达省厅法证实验室,主机和文件正在登记入库。
孙连城的目光落在其中一台编号Z-07-23-A的硬盘镜像日志上。
“这台机器。”他指着屏幕,“押运途中有没有异常?”
“有。”技术人员翻出通讯日志,“高架桥下匝道区域出现八秒信号干扰,
同时这台主机自检日志显示一次非人为唤醒,持续四十七秒,尝试连接外部Ip。”
“切断联网了吗?”
“第一时间断电,现在所有设备都在离线环境解码。”
孙连城盯着那串Ip地址。
跳转了三次,最终指向一个已被注销的机场安防中继站。
他知道这不是巧合。
丁义珍敢设中转站,就不会只留一条退路。
信息一直在走,只是他们现在才看清路径。
“把这份‘项目分红台账’打开。”他说。
技术人员输入密码,加密表格缓缓加载出来。
十二行数据,每行标注项目名称、收款人姓名、金额、转账时间。
三人名字反复出现:
市国土局规划处副处长刘振邦,京州城投副总经理周文涛,光明区建委主任陈国栋。
最大一笔480万,来自山水集团旗下一家空壳公司,备注栏写着“咨询费”。
“查银行流水。”孙连城说,
“比对这三个账户近三年进出账目,特别关注旧城改造三期项目的中标前后。”
不到十分钟,结果返回。
三人均在项目招标结束一周内收到大额入账,资金来源均为不同壳公司,但最终追溯到同一控股路径,
赵瑞龙实际控制的明辉资本。
“再查审批档案。”孙连城声音平稳,
“看看这些项目是谁签字放行的。”
技术人员调出电子卷宗。
刘振邦负责容积率调整,周文涛主管资金拨付,陈国栋掌控施工许可。
每一项操作都合规,文件齐全,签名完整。可当系统将签字图像叠加比对时,问题出现了,
两份关键批复上的签名笔迹存在细微差异,尤其是“周”字末尾那一钩,角度偏差超过七度。
“影印签名。”孙连城说,“有人代签。”
“还不止。”技术人员切换界面,展示一份合同附件,
“丁义珍以‘代持人’身份出现在阳光花园地块拍卖文件里,竞拍主体是瑞丰置业,
但他签了字。
这种身份不该出现在公开交易中。”
孙连城没说话。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一个副市长亲自下场做代持,背后必有更高层级的默许。
否则光靠赵瑞龙的关系网,撑不起这么大一块地皮的操作空间。
就在这时,季昌明的电话打了进来。
“你要的背景核查我安排了。”声音低沉,没有多余寒暄,
“三个名字,我已经让反贪局外围组悄悄调档。
人事档案、家庭关系、房产登记,三天内出初步报告。”
“太慢。”孙连城说,“我需要今晚就有动作。”
“你知道规矩。”季昌明顿了顿,
“没正式立案,不能动实权干部。”
“我不是要抓人。”孙连城看着任务板,
“我只是想确认,这些人有没有共同联系人。
比如,谁参加过同一个饭局,谁在同一时间段请过同一批专家评审。”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我可以让人查社交往来记录。”季昌明终于开口,“但仅限公开活动,不碰私人通讯。”
“够了。”孙连城说,“谢谢你。”
挂断电话,他转向技术团队:
“做个关联模型。
把台账里的项目名称、中标单位、审批人、资金流向全部输入,匹配近三年重大工程中标情况。”
系统运行十五分钟后,七个项目被打上高亮标记。
全部由山水集团或其关联公司拿下,全部涉及规划变更,全部有丁义珍签字痕迹。
更关键的是,其中五个项目的最终决策环节,都有会议纪要缺失或延迟归档的情况。
“这不是个人贪腐。”孙连城低声说,“这是系统性让利。”
技术人员递来一份纸质文件复印件。
是从密室查获的会议备忘录中发现的夹页,手写内容只有两行:
“高书记意见:容积率可酌情上调。”
“执行口径由丁市长统筹把握。”
字迹工整,墨色均匀。
初步鉴定与高育良日常批阅文件的书写特征吻合度极高。
“原件封存。”孙连城说,“副本扫描一份,通过预留通道送出去。”
“直接给侯亮平?”
“不。”他摇头,“走省检技术中转站,加密转发。”
他知道现在还不能声张。
一旦打草惊蛇,整个链条会立刻切断。
这些人经营多年,早已形成闭环。
风吹草动都能让他们转入地下。
“接下来怎么做?”技术人员问。
“双轨处理。”孙连城站起身,走到任务板前,
“明面上,所有检验流程照常推进,报告按时提交。
暗地里,你挑两个信得过的同事,组成三人小组,专攻核心数据。
通讯不用网络,用便签和内部传话筒。”
“明白。”
“还有。”他拿起笔,在任务板上圈出三个名字,
“启动背景摸排,看他们最近三个月有没有频繁出入某处私宅,或者接受特定人员宴请。尤其注意……”
话未说完,终端提示音响起。
技术人员点开新消息,脸色微变。
“医院那边回复了。”他说,
“通风管道检查完成,发现一段被重新封堵的接口。
内部有微型信号发射装置残骸,型号与押运途中干扰源一致。”
孙连城眼神一沉。
“也就是说,病房从一开始就被监控着。”
“不止。”技术人员继续读,
“基建科找到了一份维修单。
三个月前,一家叫‘安讯通’的外包公司申报过该区域线路检修,
负责人签字是……王大路。”
空气仿佛凝了一下。
王大路,欧阳菁的丈夫,李达康的旧友。
表面上是个搞工程的小老板,没想到竟牵进这条线里。
孙连城没急着下结论。他知道这个名字背后的复杂关系。
现在动他,等于直接触动李达康的神经。而他还没准备好面对那个后果。
“先把这条线索压住。”他说,“不要外泄,也不要标记在案卷里。”
“那医院那边怎么办?”
“换病房。”孙连城说,“病人转移至备用监护室,原房间全面清查。
另外,派便衣盯住‘安讯通’公司所有成员,特别是夜间出入情况。”
命令下达后,指挥中心恢复短暂安静。
终端屏幕仍在滚动数据,打印机吐出一页页分析摘要。
孙连城坐回位置,翻开最新汇总材料。
七项可疑工程,三名处级干部,两条隐蔽资金链,一份指向高层的手写批示。
证据不多,但足够拼出轮廓。
这不是某个官员一时贪心,而是一套精密运转的利益分配机制。
丁义珍是出口,赵瑞龙是通道,背后还有人在控制阀门。
他伸手取过密封袋,里面装着那张夹页复印件。
灯光下,“高书记意见”几个字清晰可见。
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
然后他拿起便签纸,写下一行字:
“不是谁贪了钱,而是谁能让钱变成权。”
贴在任务板最上方。
目光缓缓移向角落的名字,高育良。
此时,终端再次弹出提醒。
实验室发来紧急通报:
在另一块未编号主板上,恢复出一段隐藏分区日志,记录了一次跨年资金调度,
接收方账户归属人为省财政厅预算处原副处长,现调任汉东大学经济学院副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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