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宅参”被宋卫国用红布包裹,郑重地埋入了新仓房地基正中的位置,覆上第一捧土。这个简单的仪式,仿佛给整个家庭注入了一股安定祥和的力量。秋意渐浓,山林的色彩变得愈发斑斓,也意味着漫长的冬季即将来临。储备过冬的物资,成了眼下最紧要的事情。
新仓房的建造在屯里几个受过宋家恩惠的汉子帮衬下,进展顺利,墙体已经垒起半人高。宋卫国则将精力主要放在了食物储备上。鹿茸和猞猁皮被他秘密藏好,那是应对意外和未来发展的底牌,日常消耗还需要更稳定的肉食来源。
“要赶在第一场雪封山之前,存够足够的肉。”这日清晨,宋卫国看着愈发高远的天空,对正在练习弓箭的海礁海岩说道,“目标,那群在北大泡子(湖泊)边活动的野鸭和大雁。它们的油厚,肉紧实,腌制风干后能吃一冬。”
野鸭和大雁机警,擅长飞行,用枪打效率低且容易惊散整个族群。宋卫国这次准备采用更古老也更需要耐心的法子——下冰河,布排钩。
“排钩?”清浅好奇地问,她正帮着疏影整理晾晒的干菜。
“嗯。”宋卫国拿出几盘带着无数锋利倒刺鱼钩的长线,“把钩子下到野鸭和大雁常栖息的浅水区,线上拴上漂浮的铃铛和诱饵。它们夜里下水觅食,一不小心就会被钩住腿脚,越挣扎缠得越紧,等到天亮,就是咱们的收获。”
这是一个辛苦活,需要顶着秋夜刺骨的寒气,潜入冰冷的河水布置,而且充满了不确定性。但一旦成功,收获将是巨大的。
“我也要去!”清浅立刻举手。
“胡闹!”李素娟立刻反对,“那水多凉!女孩子家怎么能下冰水!”
宋卫国看着跃跃欲试的女儿们和义子,沉吟片刻,道:“这次行动,分两组。海礁海岩跟我下水布钩,是主力。疏影,清浅,你们负责另一项重要任务——了望和预警。北大泡子地势开阔,容易被人盯上。你们俩找个隐蔽的高地,轮流值守,用镜子反光或者鸟叫做信号,一旦发现任何可疑的人靠近,立刻示警。”
这个安排既考虑了实际情况,又给了女儿们参与感。疏影稳重,清浅机灵,正是了望的合适人选。李素娟见丈夫安排妥当,也不再反对,只是反复叮嘱一定要穿暖和,千万别着凉。
准备工作紧锣密鼓。宋卫国检查了所有的排钩和绳索,确保牢固。李素娟翻出了最厚实的羊皮袄和防水油裤,又熬了浓浓的姜汤让他们出发前喝下。疏影和清浅则找出了一块小镜子和一块红布,反复练习着约定的信号。
傍晚时分,夕阳将北大泡子的水面染成一片金红,成群的水鸟在天空中盘旋,准备降落栖息。宋卫国带着海礁海岩,背着沉重的排钩和装备,悄无声息地来到泡子边。疏影和清浅则按照计划,爬上了泡子对面一处长满灌木的小山包,隐藏起来,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水已刺骨。宋卫国三人脱下外裤,只穿着防水油裤,咬着牙,一步步踏入齐腰深的冰冷湖水中。寒气如同无数细针,瞬间穿透衣物,刺入骨髓,让人忍不住牙齿打颤。但他们没有犹豫,按照事先规划好的路线,将一盘盘挂着诱饵的排钩小心地布置在靠近芦苇荡的浅水区,将系着铃铛的浮漂调整到合适的位置。
整个过程缓慢而艰难。冰冷的湖水消耗着他们的体力和热量,动作必须轻缓,以免惊动近在咫尺的水鸟。黑暗中,只能听到彼此粗重的呼吸声和水流轻微的哗哗声。对岸的山包上,疏影和清浅紧紧盯着这边,手心因为紧张而攥出了汗。
足足耗费了一个多时辰,所有的排钩才布置完毕。宋卫国三人嘴唇冻得发紫,浑身冰冷僵硬,几乎是相互搀扶着才爬上岸。他们迅速擦干身体,换上干爽的厚衣服,抱着李素娟准备的、尚有余温的姜汤罐子,小口啜饮着,汲取着一点暖意。
“接下来,就是等待。”宋卫国望着漆黑一片、只有零星水鸟叫声的湖面,低声道。三人没有离开,而是在岸边找了一处背风的凹地,点燃一小堆篝火,既能取暖,也能勉强照亮附近的水面,观察浮漂铃铛的动静。
长夜漫漫,寒冷与疲惫不断侵袭。海礁和海岩毕竟年轻,靠着火堆,忍不住打起了瞌睡。宋卫国却不敢有丝毫松懈,他不仅要注意水面的动静,更要警惕可能来自黑暗中的危险。钱福贵虽然倒了,但难保没有其他眼红的人,或者他残余的爪牙不甘心。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湖面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铃铛响声,紧接着是水鸟惊慌失措的扑翅和鸣叫声!
“上钩了!”海礁海岩瞬间惊醒。
宋卫国立刻起身,借着微弱的篝火光和即将到来的天光,看到不远处的湖面上,几个浮漂正在剧烈晃动,隐约可见有东西在拼命挣扎!
“动手!小心别让它们挣脱!”宋卫国低喝,三人立刻拿起准备好的长竹竿和抄网,再次踏入冰冷的浅水,朝着挣扎的方位靠近。
收获的时刻到了!只见三四只肥硕的野鸭和一只体型更大的大雁,被排钩死死缠住了腿脚,正在拼命扑腾,溅起大片水花。它们越是挣扎,那些带着倒刺的钩子就缠得越紧。宋卫国几人配合默契,用竹竿压制,用抄网捕捞,很快就将这几只首批猎物制服,拖上了岸。
看着在岸上还在徒劳蹬腿的肥硕水鸟,一夜的寒冷与疲惫仿佛都值得了。这仅仅是开始,随着天光渐亮,更多的排钩将会有所收获。
然而,就在他们沉浸在初步收获的喜悦中时,对岸山包上,突然传来一声短促而尖锐的鸟鸣——是疏影和清浅约定的警示信号!紧接着,一块小镜子反射的亮光,快速地朝着泡子左侧的树林方向晃了三下!
有人!在树林里窥视!
宋卫国心中一凛,立刻示意海礁海岩压低身形,将所有猎物迅速拖到篝火照不到的阴影里。他则借助岸边芦苇的掩护,锐利的目光如同猎鹰般扫向左侧那片在晨曦中依然昏暗的树林。
果然,在林木的间隙中,他隐约看到了两个模糊的人影,正鬼鬼祟祟地朝着他们刚才布钩的浅水区张望,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
是想偷窃他们的收获?还是想破坏排钩?亦或是……更恶毒的企图?
宋卫国眼神冰冷。他轻轻拍了拍海礁和海岩的肩膀,打了个包抄的手势。三人如同经验丰富的猎手,借着地形和晨雾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向着那两个窥视者潜行过去。
家庭的力量,不仅仅体现在共同劳作,更体现在面对任何威胁时,那无需言说的默契与共同进退的勇气。新的挑战,在这收获的清晨,不期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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